唐挽侧头,只见陈延光目光坚毅,沉声说道:“还记着十年前在彭城,你对我说,我不该只是个偏守一隅的将军,我信了你。三年前我要练义乌水军,找你要万石军粮,你也信了我。”
陈延光灼灼地望着唐挽,说道,“都说抗倭艰难,可我们终于也赢了。不过是因为你信我,而我也信你。西北的大门,你便交给我吧。”
明烛高照,满桌狼藉,眼前的场景似曾相识。唐挽忽然想起许多年前,她在苏州大宴宾客的那个夜晚。当时她孤身奋战,不知前途艰险,竟也无所畏惧。今日,高朋在侧,她何故灰心至此?
陈延光的话虽然没说到点子上,却真真正正说到了唐挽的心里。她该相信元朗,内事自有他来决断。也该信瑞芝,总能迷途知返。人心向来诡谲多变,所以她自己,首先不能动摇。
唐挽从陈延光的手里夺过酒壶,将两人的杯子斟满。唐挽举杯,说道:“古之立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忍不拔之志。此一句,与君共勉。”
“好!”陈延光爽快地与她碰了杯。
冷酒入喉,热血愈沸。唐挽的心忽然安定下来。她对朋友,向来是赤诚坦荡。陈延光如此,沈榆亦是如此。与其纠结揣测,不如与他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唐挽拿定了主意,明日,她便去寻沈榆。
忽然陈延光在她耳边说道:“唐公,我就是随便问问哈,你所谓的‘立大事’,该不会是要造反吧?”
唐挽一口酒喷没来得及咽下去,咳得整张脸通红:“陈将军,你哪儿来的这种想法?”
陈延光观察着唐挽脸上的表情,确定她不是在刻意掩饰,方才松了口气,说道:“不是就好,不是就好。咱们大庸现在外患未除,可经不起内斗了。”
唐挽觉得这酒不能再喝了,于是连推带拽地将陈延光扶上了马背。陈延光上了马,却又俯下身来,在唐挽耳边小声说道:“唐公,等我把鞑靼平了,再琢磨你的‘大事’,啊。”
“你可快走吧!”唐挽一巴掌拍在他的马屁股上。马儿受惊往前跑去,陈延光堪堪拉住缰绳,回过头来高声说道:“唐公,我是支持你的!”
唐挽的眉头跳了跳。她已经可以预见,日后参她的奏本里,又会多上一条谋逆的罪名。
不过陈延光的推测也算不得错。唐挽岁不至于谋反,却也同谋反差不多了。贤臣良相,她这辈子是做不得了。唯“不良”一途,倒还能有些建树。
夜已经深了。星风吹拂,酒意发散。唐挽靠在轿子里迷迷糊糊睡了一路,猛然立在这晚风中,只觉得一阵寒冷。
唐府的大门前站着一个身影。唐挽半倚在双瑞肩头,眯着眼睛看了看,唤道:“瑞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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