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的人沉默了许久,终于缓缓说道:“不会。我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
自知之明……好一句自知之明。
广场上的人群渐渐散去。夕阳西下,天地间一片宁静。远处人家炊烟升起,皇帝一人孑然而立,便生出一种旷古未有的孤独。
他抬眸,沈卿彦竟站在自己面前。
皇帝淡淡一笑:“你是何时来的?”
“从开始就在,”沈卿彦道,“我想看看,我从年少时就倾慕了许久的唐翊,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如何?”皇帝问。
“果然不错,”沈卿彦点头,“可我曾见过更好的。”
“陛下,还记得那年初见时,您说过的那番话么?”
……“法者,天下之公器也。纵观历朝历代的覆灭,无不是因为上位者专权乱政”……
……“内阁的几位阁老已是百官之首。论特权,除了皇帝便是他们最大。他们何苦立下这样的规矩来限制自己呢?正因为他们有着大智慧、大洞见,才不惜牺牲眼前的个人利益,为江山的长治久安谋划。”……
……“新法纵然有不尽如人意的地方,也是可以谅解的。可以改,却不可废。”……
沈卿彦的眼中隐隐含着泪光:“臣一心追随的,是那样一位睿智洞达的君主。可眼前的人,已越来越不像他了。”
“你也要弃朕而去么?”皇帝说。
沈卿彦低身一礼,道:“请恕臣愚钝,无法再伴君左右。”
广场上有一群鸽子飞过,沈卿彦最后的半句话,便淹没于鸽哨声中。皇帝仰起头,轻轻摆了摆手。那人便转身离开了。
皇帝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走到了眼前的境地。回宫的路上,他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究竟是哪一步错了呢?他想了好久,终于想明白了。当大庸是皇帝的,所有人都妄图从锅里分走一块肉。只有当大庸是天下人的,天下人才会为它添火加柴。
可是晚了。他为它添柴的能臣良相,都不知去往何处了。
詹盛钧一直在乾清宫焦急地等待着。他说陈延光的大军公然违抗命令,已然开拔,向着京城而来,恐有逼宫的危险:“请皇上下令,杀了陈延光,收回兵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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