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枉穿着条纹病号服,唇色发白,整个人看上去都虚弱,偏偏一直不愿意睡觉,要拉着阮眠聊天,眼睛亮亮的听她说成绩。
阮眠说他数学考的好,周枉就笑:“那你再夸夸我,下次就考的更好了。”
阮眠也被他逗笑,笑着笑着神情严肃起来。
“周枉。”
“嗯?”
“要不你教我打架吧。”
她说。
周枉一怔,挑眉看她一眼:“什么不学要学这个,有我在你担心什么?”
就这么轻描淡写的把阮眠给噎住了,她还要在说什么,突然听见有人轻轻用手叩门的声响。
抬眸视线就定住。
是那个被叫做红姐的女人。
女人穿一身咖色的貂毛大衣,领口敞着,露出里面的修身款旗袍来,光是这么看着就已经觉得风情摇曳、姿态万千。她的头发显然是经常打理的,柔顺的发尖弯弯曲曲绕着锁骨往下垂,而叩门的那只手拎着一只鳄鱼皮包包,手腕也微微垂着,细长的指尖像是在引.诱人犯错。
这会儿对上阮眠视线,红唇微勾,似笑非笑。
“我来看看阿枉。”
她先开的口。
而后下一句已经不着痕迹的移开了刚刚的视线,看向周枉:“怎么在这挤着?我打电话让人换个vip病房。”
“不用。”
周枉这会儿敛了笑,直奔主题,“鱼头联系你了?”
红姐点头,把包顺手放在周枉病床前的小桌上。她习惯性想拿烟点上,像是想到这里是医院,又收回手。
“嗯。”她双手抚着臂膀,“你应该也猜到了,我既然答应过不让你爸再进我手里的赌场,自然他就进不了。可是真想赌的人怎么会被这点小把戏难住呢,他要跑到对家的场子去……”
红姐看着自己新做的指甲,语气难得有些哀怨:“李军这人你是听说过的,疼人的时候疼到骨子里,除了太霸道哪儿都好。但是嘛,他给我面子是因为他对我夫妻情分未尽,对你就不一样了。”
周枉没说话,仍旧是刚刚那副正襟危坐的姿势,只是手轻轻握住阮眠的。
红姐显然看见了,眸子垂着,顿了顿才又开口:“我帮了你几次外头风言风语就闹得那么凶,更何况我自认不是清清白白的感情,李军不可能不知道。他没理由动你一个高中生,就不代表没理由动你爸那样欠债不还的赌徒。”
“这事儿我不好管,我劝你最好拉住你爸,不然长此以往,后果谁也想不到。”
周枉的手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握着变成了和阮眠的十指相扣,听到这,才点了点头:“知道了,辛苦红姐跑一趟。”
红姐没接话,看着对面两人紧紧缠在一起的双手,抚着手臂的指尖有下没下的轻轻敲着。
“小姑娘。”半晌,她抬手拎起包,“送我几步吧。”
周枉皱眉,正要开口拒绝,阮眠拍了拍他,示意他放心。
“那你把我外套穿上,外头天冷。”
“嗯。”
阮眠拿了床边的厚外套,冲周枉笑了笑才和红姐出了门。
的确是冷,医院廊道里都簌簌灌着风。
等着接人的私家车停在急诊偏门,两人走到门口台阶旁,脚步停下。
红姐从包里摸出烟盒,细长的女士烟,她边拿打火机边抬眸问阮眠:“不介意我抽烟吧?”
问是这么问,阮眠“不介意”的回答却和她的擦火声一同响起。
女人深深吸了一口,香烟过肺,烟圈散在略显潮湿的空气里。
“你知道我对阿枉的心思,对么。”
“嗯。”
阮眠点头,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她。化着精致妆容的眼角有细纹,但仍旧好看,是那种历经世事的故事感。
红姐笑了下,像是自嘲:“我大概知道他为什么喜欢你,你真干净,看一眼就觉得不是我们这种小地方的人。”
阮眠没接话。
红姐继续道:“其实我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你们挺配的,阿枉要是家里没出那些事,现在应该还是你们学校的学霸校草吧?不过要是没出事……”
红姐笑了下,“我也就遇不到他了。”
阮眠这时候才主动说出第一句话:“你好像…并不讨厌我,我以为……”
“以为我会威胁你?”
“……嗯。”
“再年轻几年可能会吧,但阿枉也不会给我这个机会。”
……
红姐掸了掸烟灰,“你知道吗,我以前本来也应该有一个女儿的。”
阮眠静静听着,想听她继续说下文。
然而红姐的眼神注视着她,半晌才只说了一句话:“你长的真好看,我女儿要是能生下来,不知道能不能比得过你。”
“肯定很好看。”阮眠还没来得及好好思考,话已经脱口而出,“从小到大肯定有很多追你吧,你女儿肯定会像你一样。”
红姐一怔,继而笑了下。
“嗯。”
阮眠看她笑,胸口突然有些闷闷的。
透过红姐眼底掩饰着的一些痛苦和悲凉,让她想到了很多小时候的回忆,关于阮芳梅,也关于阮芳梅离开之前看她的那个眼神。
她竟然突然有种想抱抱眼前这个女人的冲动。
然而红姐掐了烟,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