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暮眼疾手快,拿起一轻巧匕首,顺着那红点所在之处飞快划下,手腕一转,一抬,匕首的刀刃上已经扎中了一通体血红的小虫,那小虫浑身光滑,表皮透明,似乎能看到里面流动的红色血液,此时被刀尖扎中,剧烈挣扎。
凛暮立刻将其扣在一茶杯下面,随即向床上的沈默看去。
沈默仍旧闭着眼睛,只是双眼眼皮下的眼珠已经不再乱晃,想来是已经不做噩梦了,却不知为何还不醒来。
凛暮刚刚取梦蛊的手段并不专业,梦蛊也并非是如此简单就可以找到取出来的蛊,它既然是一种堪比蛊王之蛊的衍生蛊,又让宿源欢变了脸色,就一定有它的可怕之处,只不过刚刚,沈默的身体居然自动开始排除梦蛊,将它从肉体里逼出至皮肤之下。
沈默的体质,是否有什么特殊之处?
此时沈默嘤咛一声,眼睛还未睁开,便先伸手向腰间豪素摸去。
在握紧豪素之时,他才像是安心了般,缓慢的睁开眼睛。
凛暮停了思绪,立刻拿出手帕为沈默擦拭胸口的少许血迹,随即从怀中掏出放药的小瓷瓶打开,轻轻抖了点药粉在沈默胸口。
见沈默已经微微睁开眼睛,迷茫的看过来,凛暮立刻出声道:先不要起来。
随即他帮沈默拢好衣襟,系好发带,才将手伸进沈默脖颈下面,扶着他的脖颈慢慢帮他起来。
沈默此时脑海有些混乱,几个梦境的情景交叉缠绕,让他双眼有些呆滞,他怔愣的看着近在咫尺的凛暮。
许久,许久,才慢慢放松了握紧豪素的力度,一手轻轻往前,抓住了凛暮的袖口。
仿佛是隔了几年、十几年那么遥远般,沈默慢慢的、清晰的唤道:凛暮。
凛暮被抓了袖口,干脆伸手向下握住沈默冰凉的手掌,皱眉:我在。
第24章
沈默握了握手下温热的掌心, 那根因梦回现代而拉长、绷紧的弦慢慢回拢,平稳和无波的心跳也重新变得有了韵律, 仿佛一口古井突然有了微漾的波动,那波动一圈一圈,从小变大,平稳的内心开始感知到喜怒哀乐。
他看着凛暮,看的及其认真, 就在凛暮以为他要说什么感人肺腑的话之时,沈默开口了。
我知道槐树村的槐花为什么提前开花、茂盛非常了。
凛暮似是有点没反应过来, 松开了握着沈默的手, 问道:什么?
沈默侧身握起一直带在身上的豪素,侧身之时因胸口刺痛而动作微顿一瞬,随即便不管不顾的把豪素举到面前, 我知道槐树村提前开花的原因了, 我们立刻带人去槐树村, 我要重新给那名女童占筮卜算。
凛暮伸手夺下沈默手中豪素,你可知你为何昏迷?
沈默自醒来脑中通透、清明非常, 便开始记挂起了许久未破的案情, 此时听了凛暮质问, 才恍然想起他似乎曾突然昏迷之事。
他静默下来,摇了摇头, 他知道他做了梦, 皱眉想回忆梦中情境, 却发现只能回忆起一种干涩、呆滞的感觉, 和隐约有些印象的白雾,再想其他,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了。
我做了梦,很多梦,可我不记得了。
那你又是如何得知槐树开花的原因?
沈默抬头看向凛暮,没有被遮挡的双眸漆黑水亮,里面一丝杂质也无,他说:自然就知道了。
凛暮叹气,将豪素塞回沈默手中,罢了罢了,起来修整片刻,我们便去槐树村,宿源欢已经提前走了,你中了梦蛊,情况紧急,宿源欢便独自去寻水生了。
沈默摸了摸胸口,追问道:梦蛊?
凛暮伸手压着沈默手掌,一同按在他的胸口,据宿源欢所言,是很凶险的蛊,却不知为何被你的身体排斥了出来。
排斥?
沈默另一手用力握了握手中豪素,他总有种感觉,似乎梦蛊被排斥出来,与他手中豪素有很大的关系。
凛暮松手,上前为沈默解开刚刚并未系好的腰带,重新收拢系好,道:宿源欢走的匆忙,并未言明去了哪里,我们只管查我们的便是。好了,快带我去看看,你口中所说的原因吧。
被凛暮的话带领着思路,沈默很快召集了执法堂还剩下的不多弟子,快马加鞭赶往了槐树村。
一路上,沈默依旧和凛暮同乘一匹马,沈默在前,凛暮在后。
没办法,沈默仍旧不会骑马。
马跑的飞快,沈默握紧身前缰绳,看着两旁飞驰而过的景物,男人的天性让他十分喜爱这种飞驰的速度,他忍不住抬起了头,感受着微风拂过面庞。
凛暮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喜欢?
沈默沉默许久,才缓缓点头,喜欢。
你若喜欢,待此事结束,我来教你骑马,我很会教人。
沈默默不作声,凛暮也不再言语。
槐树村很快便到了,沈默三次来槐树村,这里次次样貌都不一样。
此时的槐树村,已经没有了那满地的残肢,执法堂的人动作很快,那些破碎的肢体已经被收回了执法堂冰室暂时保管,但尸体不在,血迹还残留,经过了一段时间,那些喷溅的血液已经暗红干涸,浸入了泥土里。
而槐树村一直不变的,便是那一丛压着一丛,茂盛而厚重的槐树花。
沈默走到一颗槐树下,抬手接过一片飘落的花瓣,伸手碾碎,丰裕的花汁溢出,比普通槐花还要来的汁水饱满。
随手扔了那已被碾碎的花瓣,沈默指了指槐树下,道:挖,小心点。
一干执法堂侍卫愣住了,挖?挖什么?
凛暮看了眼沈默,又看了看一干呆愣的执法堂弟子,抚额,你既已知道该如何,为何不提醒他们带些工具?
沈默迎上凛暮的目光,又看向一个个望着他高大威武的执法堂弟子,那些弟子各个面无表情,眼神里却透漏着一丝丝的委屈?
对不起,我没想到。沈默立刻道歉,随即指着槐树下面,催促:挖,每一颗树下。
显然沈默的道歉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当先一位执法堂弟子刷的抽出腰间佩刀,向着沈默走进一步,又走近一步。
其余弟子效仿,也都抽出腰间佩刀,步伐整齐的走向沈默,那场面十分壮观。
十几位高大威武的黑衣弟子手执宽刀,步步迎上槐树下眼蒙红纱一身锦袍的少年,那少年头微微侧着,片片花瓣从头顶飘落,在发梢、肩头稍作停留便不舍的滑落。
那少年身量不高,面对十几位侍卫对峙却似丝毫不惧,一阵风拂过,脑后红纱伴随着黑发一起飘摇,而十几位弟子也走到面前。
他们唰的将刀擎到身前,面向沈默,动作干净利落并且十分整齐的弯腰,举刀,挖!
凛暮闲散的靠在一边树干上,看着那十几个执法堂弟子自以为有用的威慑做法,又看了看沈默冷着张小脸把扶到身前的黑发嫌弃的甩到身后,一指旁边的槐树,意思很明白,不要一群人挖一个地方。
那群执法堂弟子咬牙切齿的散开,纷纷拿着自己的佩刀刨地,他们虽愤愤,却也尽职,刨的很小心。
他们力气大,刨的很快,便立即有一位弟子猛然站了起来,似是受到了点惊吓,其他弟子见他面露异样,纷纷看了过去。
那弟子见众人看向自己,漆黑的脸庞现出了点红晕,似是对于他这一个高头大汉居然被吓到感到不好意思,咳了一声,那弟子说道:树下,有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