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么,想起来,谢寻从小就很瘦,脸上也没肉,碰一碰,硬邦邦的全是骨头。有一次他随口道:“你要多吃饭。”
谢寻当时一声不吭,安静地低着头,好像在数自己的手指,但是自那天起,每天多吃一碗饭。直到有一天,谢轻裘再去看他,他似乎很兴奋,眼亮晶晶的,遇到谢轻裘的目光,也不像之前那样飞快躲闪,而是微微迎上去,小声道:“长。肉。了。”
把脸往谢轻裘的方向伸了伸,一个字一个字,说得费力又认真:“脸——给。你。捏。”
小声补充:“软。”
乌黑的眼睛眨巴眨巴,语气骄傲极了,又补充:“舒。服。”
抬起眼,殷切地看向他:“给。你——捏呀。”
官宦世家的小孩子,满月宴上要抓周。谢寻虽早过了那个年纪,谢轻裘却还是想让他玩一玩。便搜罗了许多精巧的玩意,铺满整个毯子,把他放在上面,道:“要什么?抓到什么就给你什么。”
话音刚落,软绵绵的小手拉住他的衣角,力气小小的,声音也小,小得像在自言自语:“要——啊啾。”
谢轻裘心里忽然涌上一股奇异的感觉,半跪下来,手伸出去,在半空停了一瞬,终于落在谢寻的头上,乌黑的发丝细细软软。他心软得发慌,脸上却故意做出不耐烦的表情:“再教最后一次,是轻——裘。”
谢寻眨巴眼,学得很费力:“——啊啾?”
那是许多年前,一个春天。
【尾声】
谢轻裘拍马到曾豹身边,道:“皇上怎么样?”
曾豹嘿道:“药方可是我亲自送过去,看他喝下的。当然没事了!”
那一日傍晚,谢寻依言,让曾豹出现在他面前。
他心底,是不肯信曾豹会背叛付良沉的,加上那时已是走投无路的绝境,索性狠下心赌上一把。
于是,他刻意与曾豹争执,终于找到机会欺身上前,一掌掴下。无人看见,他的袖口微微一抖,一角写着血字的衣料碎片无声地落在手心,在与曾豹的手擦过时,手指微动,两人掌心交错一刹即分,血字药方转瞬隐入曾豹的宽袖中。
曾豹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假投降?我去找你之前还愁得不行,不知道怎么才能既不叫谢寻听明白,又叫你相信我是自己人。哎呀我跟你说,可把我愁死了,愁得头发白了好多根。”
谢轻裘道:“只是赌一把。凭我对你的了解,你要是有什么要求,只会在听政门里一哭二闹三上吊,投靠谢寻这种办法,凭你的脑子,是肯定想不出的。”
曾豹黝黑的脸立刻气得通红,谢轻裘没等他炸,拍马走到曾虎身边,拱手一礼,道:“曾将军。”
曾虎也回施一礼。
谢轻裘道:“曾将军怎么带这么多人?这是把大半个城防营都拉过来了。曾豹的禁军也在这里。皇上若有需要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