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格尔也沉默下去,他不是很擅长寻找话题,而且安默拉看起来很累了,她也许比较想回去睡一觉。
“我回去了。”安默拉往前走了两步,发现自己是光着脚的,她不想回头看门格尔,所以索性这么跑了出去。
“等一下。”
门格尔在她走到门边的时候终于出声了,他从试验台后面拎出了安默拉那双绒毛拖鞋,然后朝她走过去。
安默拉被他弯腰的动作吓了一跳:“我自己会穿!”
其实有时候安默拉也会思考门格尔到底是怎么把自己拉扯大的。他在任何人的印象中都应该是戴着手套,穿着一尘不染的白大褂,每天最少消毒三十次,与那些精密的实验仪器为伍,用最冷淡最刻薄的言语来俯瞰凡人的智商。安默拉想象不出他给自己换尿布或者洗澡的场景,那比战略级魔导式还可怕。
也许他曾经做过,但是安默拉记不起来了,现在的她只能记住这个男人带给自己的疼痛与恐惧。
门格尔单膝跪在她面前,这个动作并不突兀。他帮安默拉把鞋穿上,顺便拉好衣袖,扣好外套扣子,神色一直很平静。安默拉想要把这归咎于科学家的强迫症,但是无法忽视对方比平时更加温和的气息。
“你还好吧?”
在门格尔又一次俯身帮她整理裤脚的时候,安默拉忽然把手放在他的额头上,她担心这家伙又服用了致幻药剂之类的东西。两个人体温都偏凉,但是周围的烛火非常神奇,它将暖意蔓延到整个实验室,皮肤之间的接触开始产生热度,连带着周围的气氛也变得温馨起来。
“……嗯。”门格尔沉默了一会儿,居然没有甩开安默拉的手。
他站起来,手放回兜里,俯视着安默拉,也不说话。
“那么,我先走了。”
安默拉匆忙地说道,然后转身就往外跑。刚刚一瞬间,她觉得异常不适,她不喜欢门格尔看她的眼神,那里面有着毁灭性的暗色。
但是她没能走成,门格尔扣住了她的手腕。他的力气很大,死死扣住关节处,安默拉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指节。她没有试着挣扎,因为这么做的后果她已经尝试过了。
“还有事?”安默拉语调平静地问他,背后却有冷汗滑下来。
门格尔沉默着,手里放松了一点,然后一点点与她的十指交叉。
“你怎么了?”安默拉回过头来,其实她更想问“你是不是又嗑药了”。
“生日快乐。”
门格尔以最快的速度说完了这句话,然后在安默拉额头上留下了一个幻觉般的轻吻,转身就离开了实验室。
安默拉莫名其妙地摸着自己的额头:“落荒而逃……?”
这是门格尔被曙光杀死前给她渡过的唯一一个生日,这天他成功地为安默拉植入了神国系统,并且迈向了“安默拉”计划的最终步骤。这是安默拉出生以来的第一个生日,这天她大半时间都昏迷在门格尔的实验台上,痛苦与混乱占据了她的记忆,她根本没空在乎门格尔这些奇奇怪怪的小动作。
很久很久以后,当她踏上不归之路的时候,当她与整个世界背向而行的时候,她已经强大到不惧这些痛苦与混乱了,这时候的她却仍能记起——
那个昏暗而模糊的实验室里,一点点闪烁的暖黄色烛光,一角苍白却狂热的剪影。
二、第n个二十四小时
早上五点。
实验数据分析告一段落,准备上床休息一小会儿。
……走到一半又回来,打开了实验室里的保温装置,然后才放心离开。
早上六点。
被莲恩吵醒,把她赶回帝都并且销毁她留给小天使的信。
继续回去睡。
早上七点。
被小天使吵醒。
她刚刚在实验台醒过来,想要往楼下走,但是不小心在卧室门口摔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