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冕下……”阿伯特长长地出了口气,声音越来越哑,“你已经连任太久了,真的,已经太久了。”
认真算起来,庇佑十三世应该是历史上任期最长的教皇。教皇可以一直当到暮年,庇佑十三世被授予权戒时才二十多岁,一眨眼百年过去了,他的年龄限制了他对权限的继承,现在他必须在自己活活老死前选出一个继承者。
庇佑十三世微微垂下眼睛,双手一同握在权杖之上,他可以感受到权杖的力量,权戒的威严,还有高冠的沉重。
他不能放开这些。
“阿伯特,这不是建议,这是决定。”庇佑十三世的权杖往地上重重地一顿,袍子边缘轻轻一颤,“你只需要告诉我,你愿不愿意尊重这个决定。”
阿伯特沉默下去,他脸上皱纹太多,几乎把面部表情都给遮没了。他说:“冕下,您上来修道院的时候忏悔过什么,难道您忘记了吗?”
“我没有!”庇佑十三世的声音尖锐起来,他握住权杖的手紧了紧,又一点点放松,连带声音一起,“我没有,阿伯特。”
他曾忏悔,自己让魔鬼来到人间。
原本应该接替审判之剑杰拉尔德的是悬顶之剑,但是年轻的庇佑十三世野心勃勃,不愿意受一柄警示当权者的圣剑辖制,因此让阿伯特培养了约亚的成长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他在不到十岁的时候就成为了能够与悬顶之剑抗衡的圣剑。
“我很后悔,冕下,我不应该剥离烙印。”阿伯特脸上的暮色越来越重了,他年纪实在太大,随时有可能离世,“我们都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现在应该好好弥补它,而不是……”
庇佑十三世激动地走上前,扶住他的肩膀:“还能怎么弥补?杀了约书亚?他已经是曙光承认的圣剑了!我们没法弥补!反正战乱已经来临,还不如由我走上这个王位!”
“冕下,你在追求权力的路上已经走得太远了。”早晚会回不来的。
阿伯特的声音像沸水里砸下的一块冰,冷,却未能激起任何本质性变化。
“够了。”
庇佑十三世脸上的笑容终于褪下,那扇金门闪烁的频率越发惊人,它似乎是处于一种很不稳定的状态。他抬起手,权戒上的正位六芒星调转,变成逆位六芒星。整个金门“轰”地一声打开,一只漆黑的兽爪猝然从门中伸出,将阿伯特攥在手心里,然后又像闪电般收回金门。
“轰隆”一声,金门再次闭合,指挥舱里只剩下庇佑十三世一人。
魔导系统平淡乏味的声音传来:“已转至全自动航行,所有操作舱权限重置。”
庇佑十三世握紧手,权戒上的六芒星默默调转,又恢复成之前的样子。
他跨过毫无伤痕的纳法尔的尸体,走向核层大门。
早知道奥兰要内乱,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这么猝不及防。
从庇佑十三世进去到出来,总共才不到十分钟,他身上一点血腥味都没沾。出来的时候安默拉就看见他拿着指挥舱里的专用加密通讯器,跟那头联络“嗯,圣扎迦利,让他过来接手方舟”。
然后他看向安默拉和文森特。
“找谁?”
原来之前那句“等我出来再帮你找”是当真的。
只不过现在比起找人,安默拉更想知道他在里面做了什么:“您都……处理好了?”
庇佑十三世温和宁静地微笑:“是的。”
文森特见他这么好说话,安默拉又在他旁边,于是直接开口:“我们要找……”
“……的人也不这么重要。”安默拉往他身上不知道哪个地方掐了一把,然后替他接完这句话,“告辞了,教宗冕下。”
她脚下亮起六芒星阵,文森特跟她站在一起,也被这个魔法阵覆盖着,一见她准备动身就立刻抓紧了她的衣服。
安默拉离开前的那一秒看见,教皇身后时隐时现的金门里似乎有一团团黑影在蠢蠢欲动。
重新回到帕拉姆城的教堂里,安默拉松了口气,转而怒视文森特说:“放开我的衣服。”
文森特就像没听见似的,还抓住她摇晃了两下:“你看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