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了?”百里霂问这句话的时候,早就没有了刚才的神采,而是又添了几抹倦色,肘抵在桌上,用手微微撑着额头。
“是,将军。”
“乞颜这个老狐狸,这次恐怕是真是被逼得狠了。”
“将军,北凉那边,是不是应该再派些斥候过去盯着。”
“不必了,”百里霂摆摆手,“乞颜丧子之痛还未平息,族内人争夺王储,其余各部蠢蠢欲动,北凉局势一触即发。我们还是远远旁观就好。”
曲舜终究没忍住疑惑,问道:“将军真的不准备趁此机会袭取北凉?”
百里霂撑着头笑了笑:“我刚才跟阿穆尔说的那些话你不是听见了么。”
“听见了,可是,”曲舜微微苦笑,“末将觉得将军说的不是真心话。”
“唔,被你看出来了。” 百里霂眼中的笑意渐浓,“乞颜不该派这么年轻的使臣来,年轻人总是凭着一股子热血,太容易被人左右了。”
曲舜面上略有迟疑,却还是恭敬地等他说下去。
“我早已跟他说了,我的话不是那么可信的,”百里霂低笑了两声,“两国交好又能安宁多久,乞颜愿许下承诺永不犯我边境,可是再过几年等他死了,这就是一句空话。”
他说到这,声音骤然变低:“真正想得到一个平安的时代,除非我们的兵马攻破格尔木河一线,直达北凉王帐,驻兵北凉原,将这一片草原纳入大炎版图。”
“将军……”曲舜心中大震,他看着百里霂眸中闪烁着微寒的光,几乎被这样的雄心激得说不出话来。
“不过,这是历代名将都未达成的心愿,”百里霂转向他,笑得有些无奈,“我也不敢过于自负。”
“眼下北凉内乱将起,难道不是个绝佳的机会么?”
“内乱,”百里霂低声重复了一句,“如果我此刻出兵,想要趁虚而入,那么乞颜倒要松口气了。”
曲舜怔怔地看着他。
“你看过野牛群么,那些野牛总像是有使不完的力气,暴怒的时候相互斗殴杀戮,成年的公牛会用锐利的角挑开对手的肚肠。但是一旦有外敌入侵,它们会紧紧地围成一个圈子,将牛角对外,不给敌人可趁之机。”百里霂轻声叹了口气,“北凉人就是这样,一旦我们大军压境,他们就会收拾起所有的部族恩怨,与我们决战,再加上之前争斗所挑起的蛮勇,并不是我们所能力敌的。”
曲舜有些羞愧于自己的肤浅,低下头:“将军说的是,那么,究竟是和是战?”
百里霂拍了拍他的肩:“先不着急,等乞颜再来找我的时候,自然会有答案。”
“是。”曲舜察觉他要离开的意思,低头行了军礼。
百里霂临走前,又转回来嘱咐了一句:“今天不是你当值,早些回去休息吧。”他抬起乌黑的眸子在曲舜脸上看了看,便转身离去。
但那目光以及话语中的含义,曲舜自然有所领会,耳朵微微有些发红。
元月初十这日,连日大雪后的天气开始放晴。
白凡站在雪地里,跟一个鼻子冻得红通通士卒说笑了一会,就看见校场外人影一闪,披着黑衣大氅的将军踱了出来,身后跟着几名军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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