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军一滞,后军自然立刻派了人上前问缘由,不多时,苏漓便一骑快马急冲冲地赶过来,见了岳宁,还不及见礼便问道:“曲将军受伤了?”
岳宁忙侧过身子让他上前,苏漓探头一看,也是吃了一惊,脸色突变,问道:“百里霂呢?”
“去贺兰郡了……”
苏漓眉头一紧,望着道路前方喧嚣的风沙,低声道:“要出大事了。”
阴晦了大半日的天空乌云翻滚,笼在偌大的贺兰郡上空,风势更大,吹得守城士卒睁不开眼睛。
郡内道路上几乎没有什么行人,郡王手令自城西到城东所有大路一概封锁,又命店铺闭门,商贩百姓各自回家,不得外出。有好事的平民从门缝里向外窥探,正看见郡王守卫们押着一批身穿铠甲的士卒从大路上走过,而被押的那些人恍惚就是早间闯进城的那支骑军。
百里霂进城时看见的正是郡内这一片萧条黯淡的景象,街道上安静得如同深夜,只有街口歪斜的摊铺上大半片油布被狂风扯得呼呼作响。逐日载着百里霂踏过几条大路,忽然在一个岔口停住了,百里霂低头一看,马蹄前分明是道路上坡蜿蜒流下的一条血迹。
尹翟有些不安,策马上前:“将军,这是……”
百里霂脸色冰冷地看着地上,低声道:“随我来。”
他策动坐骑,逆着血流的方向行去,逐日脚程极快,一会便远远地把其他人甩在了后面,尹翟忙催着身后的烽火营士卒,自己也加快了几鞭,去追赶百里霂的背影。
直到这条上坡大道行至尽头,尹翟的坐骑才追上了逐日,他看见男人宽阔的背影停在了那里,一时有些疑惑,而等他看清了前方让百里霂停住脚步的一幕时,浑身的血都凉透了。
那里横了遍地的死尸,满目的鲜血将他们身下的土地都染红了,沿着青石路面向下汩汩流淌,而这些尸体上的铠甲再熟悉不过,正是自己的同袍。
“这里是贺兰郡执法之地,地势最高,行刑后犯人的血会沿着路边一直流下去,让两旁的人看看,以儆效尤。”说这些话的人是萧振,他此时就在左侧的平台上站着,身边围了一圈的贺兰郡守卫,“王爷本要饶过这些人的命,谁料他们在押送途中挣脱枷锁,杀了一队守卫,王爷不得已,下令处死了他们。”
他说到这,抬起眼看着百里霂:“王爷说,余下的那些人暂且扣下,大将军若是知道好歹,就先回去褪了剑甲,再来请罪,否则……”
百里霂此时才将目光从遍地的尸首身上转了过来,那眼睛像是被血光映染了似的,红得发沉,直把萧振吓得向后倒退一步,犹豫着住了口。逐日的马蹄忽然动了动,向着他们的方向打了个响鼻,一众侍卫立刻拔出刀来,竖在面前,警惕地看着逼近的这一人一马。
只听“铮”的一声轻响,是百里霂腰间的佩剑出鞘之声,以这一声为令,五千烽火营士卒立刻冲了上去,风卷残云般将一众持刀侍卫当场砍杀,只留下站在中间瑟瑟发抖的萧振。
他颤抖得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我是郡王宗弟,你……你……”他话音未落,百里霂已带动逐日上前,扬起前蹄一下将他撂倒,蹄铁重重地踏在他腿上,骨头发出碎裂的脆响。
百里霂冷冷问道:“萧翼在哪?”
萧振哪里说得出话,叫得撕心裂肺,痛号不已。出鞘的长剑猛然刺了下来,一剑穿透他的手掌,牢牢地钉在地上,血水泉涌似的漫了出来,那个声音冰冷而执拗地问:“萧翼在哪?”
天色暗得极早,暮色中烽火营士卒的衣甲色泽如血,穿过两边高墙隔起的一条窄巷,到达城中那处高耸的朱阁下时,忽然听见一声断喝:“站住!”
阁楼和两侧高墙上现出上千名弓弩手,箭已在弦,直指百里霂。
萧翼站在二楼的窗前,向下俯视:“岳宁偷偷跑出城,果然是向你报信去了,”他缓缓吐出一口气,“百里霂,你今日退去,你我之间的纷争或许还能善终。”
“当初我刚来此郡时,你多次相逼,不肯退让,到如今手中都已染了对方的血,”百里霂抬头看他,从齿缝间吐出一句,“萧郡王,这个时候,你以为还能善终么?”
他目光之中杀机毕现,萧翼看得真切,心中一寒,厉声喝道:“百里霂,你再敢上前一步,我必下令放箭。”他顿了顿,冷冷地加了一句,“就算杀了你,这罪名我也担得起。”
百里霂忽然放声大笑:“萧翼,你真以为自己手下那些没用的东西是兵士?这些人连拉弦的手都在发抖,拿他们对抗我的烽火营,不是徒然送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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