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霂静了片刻,屈下膝去:“臣接旨。”
“安阳侯上将军百里霂,即刻随避役营返回建墨泰安宫,言明私自出兵一事,念你素日功勋,朕自不予重究,军中一切事务暂交由怀化将军尹翟裁夺,钦此。”
百里霂站起身后,沉默不语,似乎正在思索什么。
于奚上前一步,低声道:“临行前陛下说,见到将军之后要立刻催促起程,但卑职希望将军在出发前先想清楚,”他对着百里霂冷泉般的瞳孔,慢慢道,“我等此次前来,身边不曾带有刀剑。”
百里霂低叹了口气:“于奚,自避役营令牌交给皇上之后,我就说过,就算有朝一日皇上下令取我头颅,你们也必须来。”
于奚缓缓点头:“卑职自然来,可避役营资质有限,若是不慎身亡,也只能辜负皇上厚爱了。”
百里霂立刻道:“不必如此,我本就有孤身回返建墨之意。”
“可是将军……”
“将军!”门外忽然有人高声道,“北营有件紧急军务请示将军。”
百里霂走出门外时却不见北营执掌校尉,只有苏漓一人拢袖站在侧厅里,他第一句话便是极坦率地说:“我方才在门外偷听。”
百里霂挑了挑眉,并不吃惊的样子。
“你真的要奉旨跟他们回都城?”苏漓径直问道。
“是。”
“这道口谕如此蹊跷,你难道都不生疑么?”
“哦?哪里蹊跷?”
苏漓见他明知故问,怒道:“哪有君王对抗旨臣子如此委婉的道理,他分明是要哄你回去,等你没了兵权在手中,自然任杀任剐。你的旧部们想必也看出其中的利害,宁肯无法复命也不愿押你回都城,你竟还想回去送死。”
百里霂叹了一口气,看向他:“我拥兵不归只会让事情更糟,再说我母亲还在建墨城中,难道我要因为怕被问罪所以放下她老人家不管么。”
苏漓怔了怔,皱紧眉头:“老夫人确实要顾及,但也不能就这么孤身回去,你且拖几日,让我想个万全之法。”
百里霂看他匆匆而去的背影,不由苦笑道:“哪有什么万全之法。”
就在同一天深夜里,贺兰郡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将近子时的时候,百里霂卧房门外响起重重的几声叩门声,还有侄儿的大叫:“叔叔,大伯父来了,他说有急事找你!”
比起先前那道突然的口谕,这个来客可要让百里霂吃惊得多了,按说百里霍如今官拜太府卿,没有谕旨是决不能随意来到这样的边关重地,而他竟然穿着一身布衣,脸上还残留着乔装的痕迹,畏畏缩缩地站在耳房的一个角落里。
“你这个时候突然前来,有什么事么?”百里霂口气生硬地问道。
百里霍似乎疲惫极了,两眼满是血丝,嘴唇直打颤:“阿陵,你先出去。”
少年满脸不甘愿地离去之后,百里霂有些不耐地掐了掐眉心:“你可以说了么?”
百里霍忽然两步扑了上来,涕泪横流:“建墨城出大事了。”
百里霂被他的神色惊得后退一步,低喝道:“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