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间从不会把钱都花出去,这次给林阿姨盘店的钱用的都是比赛的奖金,加上杂七杂八在出租房添置的东西,刚好差不多,没动原本就有的存款。
他给林间那张付饭钱的卡也没拿来充房租,两个人都有收入进账,只看眼下当然是够的。
但林间那天把所有事都说出来以后,他也看见了始终悬在林间和林阿姨头顶上那把剑。
烂进根里的人渣,一次又一次的希望跟失望。
甩不掉,好像永远都不会结束。
谁也不清楚那把剑会在什么时候、以什么方式掉下来。
钱未必能解决问题,但眼下还能想得到的唯一办法,好像也只有攒钱。
“也不一定。”老万说。
时亦蹙了下眉,跟着抬头。
“你们考虑过法律援助吗?”老万看着他,“林间同学不是很信任这个,但我个人觉得,这还是你们改变现状最适合的方式。光是一味给钱,这件事是永远不能结束的。”
时亦摇摇头:“他前几年试过,但是没办法立案。”
当年的事已经过去太久了,家暴早没剩下什么证据。这种人又格外谨慎小心,哪怕再混、再不要脸,也不会真正触碰到高压线,不会做任何能被抓到把柄的事。
哪怕真抓到了什么小把柄,让他进去几个月半年,也不过就是短暂地缓上一口气。
等人出来了,一切又会回到原点,甚至说不定又会有什么新的报复跟纠缠。
“有时候,我们觉得一件事没有办法,只是还没找到那个合适的办法。”
老万挺深奥地站起来:“有些人觉得只要这样踩在法律的边缘反复纵跳,就可以因为没有事实行为、没有证据,这样为所欲为逍遥法外。就像每次考前靠押题划重点抱佛脚的同学一样,是不可能永远都不翻车的。”
时亦:“……”
他同桌说得对,应该把教班主任网络流行词汇,骗老万这样就能拉近老师跟同学距离的都拖出去枪毙五分钟。
“扯远了。”老万自己也反应过来,笑了笑,“林间同学对这种方式没有意愿,我能理解,毕竟他体会过太多次所有努力都徒劳的感受了。”
“他还在试。”时亦说,“只要有办法。”
“我也早就放弃去考普通话二乙证书了……”老万叹了口气,被他的话截得愣了愣,“我知道,林间同学还在努力。”
时亦觉得他有话要说,依然看着他。
老万迎着他的视线坐了一会儿,笑着推了下眼镜:“还记得你在原高中的时候,给你们代过课的那个于老师吗?他最近有一批教育方向的文献需要有偿翻译,每周五晚上在他们家。”
时亦怔了怔,张了下嘴没说话。
“他还有个……”老万笑笑,挺神秘地留了个悬念,“是做金融的,有个挺成熟的团队。”
时亦还没反应过来话题转换如龙卷风的原因,点了下头,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老万停了一会儿,没得到小同学的捧哏,有点儿遗憾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把名片递过去:“团队的法务部很不错,都是他们北大法学系一起的同学……要去看看吗?”
时亦被同桌从办公室领出来,还在想老万刚才说的话。
名片揣在口袋里,他下意识摸了摸,察觉到有什么东西第三次从眼前晃过去,抬起头。
“还行。”林间放心地点点头,把刚从他眼前晃过去的小线团收回来,“这回没伸手打蚊子了。”
时亦:“……”
林间憋不住乐了,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直接把人领稳当了一块儿下楼:“还没缓过劲儿?”
“没有。”时亦忽然想起来之前的事,“费才呢?”
“他叫废柴啊?”林间才知道篮球鞋的真名,愣了愣,“这得是多有预见性的爹妈才能起出这种名字?”
时亦绷了下嘴角,摇摇头,跟着他下楼梯。
林间边往前走,一边忍不住感慨:“早知道先问清楚名字再讲道理了。怪不得我礼貌的问候他叫什么,他忽然跳起来试图打我膝盖……”
时亦没忍住,压着笑咳嗽了两声。
“现在应该还在楼顶上呢。”
林间也跟着乐了,绕回来回答了同桌的问题:“刚才我在上面跟他友善地讨论了一会儿,然后发现他好像有点恐高。”
时亦抬头,目光落在他身上。
“什么眼神?”林间屈指敲他眉心,“我觉得我的男朋友在怀疑我,但我明明超友善,热爱通过讲道理解决一切……。”
时亦点了下头,把他右手拉过来,拍了拍袖口蹭上的墙灰。
林间:“……”
林间:“问题。”
小书呆子哪都好,就眼尖这一点非常成问题。
当初还骗他五百二十一度。
林间低头看了看袖子,飞快拍干净了另一边,咳嗽一声实话实说:“没见血,留手了。”
“其实不用。”时亦握着他的手腕,抬起头,“他打不过我。”
“我知道,我就是想揍他一顿。”
林间抵着他同桌的额头,静了一会儿,声音隐约透出点闷:“不为什么,就是特别想揍他一顿,”
时亦牵了牵嘴角,伸手抱住他,埋进他颈间的衣料里。
“其实没揍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