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呼客人,点单,算账,收钱,跟林女士商量修门的事。
程航有时候会试着盯他的眼睛看,但根本没办法打破那一层全无波动的平静屏障,看得见纯粹的漆黑底下封着的是什么。
“时亦。”于笙叫他。
时亦站住,反应了一会儿抬头,迎上于笙的视线。
“进屋。”于笙站起来,“给你疏导一下。”
程航愕然地坐在座位里瞪眼睛,于笙带着时亦走了几步,回头:“你不过来?”
“不是。”程航揉了揉眼睛,“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我的前患者已经这么配合了吗?”
于笙没回答,顺手扔给他颗薄荷糖,揽着时亦的肩膀,把人带进了咖啡店的里间。
时亦只在咖啡店睡觉,搁在里间的东西很少。
尤其在林间收拾了东西离开以后。
必要的洗漱用品,一身睡衣,枕头被子整齐地叠放在弹簧床上。
时亦没改动过里边任何东西的位置,只在拉出来的书桌上放了电脑跟书,还有那个摔碎的风铃。
被粘好了,他又在外面涂了层釉面漆,一点都看不出裂纹,重新上了色。
祖母绿眼睛的小黑猫风铃,白胡子,鼻尖染了层不起眼的淡粉。
头顶上还有个王。
于笙等着他在床上躺好,抻了把椅子坐在边上,没再说话。
程航不太熟悉他们这种可能是靠脑电波沟通的治疗方式,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看着躺在床上的时亦。
窗帘把光遮了大半,晕进来的光线里,时亦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地躺着。
能看得出单薄,瘦得骨质分明,原本合身的衣料都格外显眼地透出空荡。
他这样无疑睡不着,程航清楚,于笙也一样清楚,可谁也都没说话,只是看着沉默不动地躺在床上的男孩子。
“再躺二十五分钟。”
于笙看了看时间,拿出秒表给他计了个时:“第七天,十七点十九,第一百六十一个小时零十九分,还剩四十一分钟。”
“三十。”时亦说。
“能躺三十分钟?”于笙攥着秒表问。
时亦闭着眼睛,点了下头。
于笙点点头,改了定时,把秒表放在他枕边:“三十分钟,开始。”
程航看着于笙往外走,眉峰蹙得死紧,几步跟上去。
他一直没出声,等确认了里面已经听不见,才压低声音:“你没给他开药?”
“我吃着有用的都在给他开。”于笙说,“安眠药没有。”
“为什么不开!”程航快走几步,“他现在这样是严重的睡眠障碍,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吧?应该在非药物治疗基础上辅助药物治疗,适当给予安定——”
于笙:“他不要。”
程航怔住。
“还有三十九分钟停止营业。”
于笙看了眼表:“一个星期,今天是最后一天。”
“我知道啊,不然我为什么把你拖这儿来……”
程航没法跟他争,用力按了按额头:“你能跟我说实话吗,时亦为什么要买这家店?”
于笙看着他,摇了下头。
“你知道,你肯定知道。”
程航牢牢盯着他:“不能让林间知道吗?在我们不知情的人看来这算什么?时亦把他轰出去了,静姐他们俩都不走,店不是他的了,不用他操心了,他以前拼了命的一切到现在都被他拼上命守护的东西本身给否定了。”
“这是他的根基,于老师。”程航嗓子有点哑,“刚才没跟你开玩笑,这个根基没了,他什么都干得出来。”
“你不怕他有意外,我怕。”
程航:“我一点都不放心,人是有极限的,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崩,什么时候会去找那群人——”
于笙点点头:“我为什么一个人在这?”
程航愣住。
“前几天不告诉他,是实在没办法。”
于笙走到窗边:“混混都警惕,盯他盯得很死,他的状态一变,自然会打草惊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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