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撇了撇嘴,又道,“老爷你听人家说完再反驳也成啊。你这样一说,倒显得我这个母亲做的不称职了。”
崔浩见娇妻生气,又好言哄道,“好好好——你说。”
徐氏冷哼了一声,才继续道,“妾身见过宋家那孩子,长得极是不错,说话做事也都得体,在咱们青州府算是拔尖的。若不是刘氏在哪里打听到他是个傻子,妾身还真没看出来。要是和罗家那外子比起来,倒也差不到哪里去。”
徐氏顿了一顿,又道,“宋家那孩子还是个体贴的,我瞧着也是真心不错。要不书姐儿那么大一个人了,怎么会随随便便喜欢上一个傻子,这中间自有她的道理。世人都说,强扭的瓜不甜,你硬要书姐儿嫁给旁人,怕她以后也不会好过活。还有啊,妾身觉着宋家那孩子不是真的傻,他要是真傻的话,怎么会中了举人。老爷,你想想是不是这样的。”
崔浩凝眉。今日他派人去府学里打听了一番,没有一个人说宋珩傻,都说宋珩是极好的一个人。尤其是青州府德高望重的上官夫子,对宋珩更是赞不绝口,说他尊师重道,礼仪周全,行事稳重,念书也十分的刻苦。
崔浩心中也有些疑惑,刘氏那一家向来爱胡闹,说不定宋珩痴傻的事根本是空穴来风。
但崔锦书嫁到宋家,确实是下嫁。崔浩心中有些烦乱,他起身吹灭了灯烛,和徐氏道,“明儿再说这件事吧。”
已经是月底了,宋琬手下的庄头和掌事都来向她报账。宋琬刚刚从宋老夫人那里接手过来,有许多事情要打点,这几日忙得她是头焦烂额。
幸得孙嬷嬷懂得一些,宋琬才在几日内将底下的五个庄子,六个铺子大致的了解了一番。那些庄头和掌事看宋琬是个黄毛丫头,没有多放在心上。
哪里想到宋琬摸得一清二楚,他们碰了几次壁便不敢再造次了,宋琬才松了一口气。
五个庄子有三个在青州府,两个在昌平怀柔,宋琬打算过些日子便去怀柔一趟,看看庄子的情况,也顺便见见她的舅舅。
铺子都在省内,离青州府不算太远,宋琬去看了几次,运营的情况似乎都不大好。她正偎在引枕上想着,就听外面的小丫鬟进来道,“小姐,莱州金银铺子的冯掌事求见。”
宋琬点了点头。冯掌事是她手底下的人,并没有男女之防的顾忌,宋琬就在耳房里见了他。
冯先穿一件黑色的绢袍,蓄了一把山羊胡。他文质彬彬的,脸上并没有商人的算计,反而像个读书人,很是稳重。
冯先毕竟是金银铺子的掌事,宋琬还以为他是个大腹便便的粗人。这样来看,也怪不得紫鸢那丫头看上了他,怕是许多丫鬟都眼红着呢。
第五十二章
冯先躬身给宋琬行了一礼, 明月走过去, 将账本收了上来, 又呈给了宋琬。
宋琬懒怠的倚在引枕上,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番垂手侍立的冯先, 她端起茶盏轻呷了两口, 才接过来账本翻看了几页。
屋子里静悄悄的,时而只有纸页翻动的声音。冯先偷偷的看了一眼宋琬,见她年纪轻轻, 却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场,他是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宋琬命明月收了账本, 这才正眼看向冯先。宋琬脸色淡淡,一双晶粲的双眸一瞬不瞬的盯着冯先, 直看得冯先毛骨悚然。
冯先手心微湿, 不由捏紧了衣袖,不确切的道,“大小姐,可是账本哪里出了错?”
宋琬这才勾了勾唇角,含笑道, “若不是你自称冯掌事, 我还真认不出来你是我手底下的人。看你这通身的气派, 以前读过书?”
冯先丝毫不敢怠慢,回道,“不瞒大小姐,小的读过两年书, 只不过家里面穷,后来也就不读了。”
孙嬷嬷都细细打听过了,冯先倒也没有说谎。宋琬点点头,摩挲着手中的白瓷茶盏,又淡淡的道,“我看冯掌事已过了而立之年,可娶亲了?”
冯先不知宋琬到底要做什么,他只好老实回答。宋琬听到他说这几年都是自己一个人过活,轻笑道,“冯掌事还这么年轻,就没动过再娶亲的念头?”
她顿了片刻,又挑眉道,“宋府里头有个丫鬟,名叫紫鸢。长得极是水灵,说是与你相好,可是真的?”
冯先听到紫鸢二字便知大事不妙。他赶到青州府便让手下的人去找紫鸢了,到他来宋府报账都没有得到一分消息。冯先没想到,宋琬竟然知晓了。他出了一身冷汗,慌忙跪下道,“大小姐饶命!小的糊涂,不该私下里会见府里的人。但小的和紫鸢真的是两情相悦,还请您放过我们。”
宋琬见冯先紧张地模样,更加确切他是个重情的人。她放下手中的茶盏,和孙嬷嬷使了个眼色。孙嬷嬷会意,打着软帘出去了。宋琬这才看向磕头的冯先,“人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亲。你们二人两情相悦,我何苦要拆散。起来吧。”
冯先小心的看了宋琬一眼,见她脸色淡淡,并没有愠怒之色,才起身谢恩。
软帘又被人打起,走进来两个人,头个是孙嬷嬷,后面跟着一个穿淡青色云纹褙子的女子,她低着头,看不大清长相。冯先只看了一眼,便认出这个向她走来的女子是他日思夜想的紫鸢。
自打紫鸢想通后,宋琬便让孙嬷嬷接了她过来。一是防止她跑了,二是宋琬要带紫鸢去见宋老夫人。
紫鸢也看到了冯先,她有些激动,紧紧的攥着衣袖才没让自己落下泪来。紫鸢走到宋琬面前,恭谨的行了一礼。
宋琬抬眼瞧了瞧二人,说道,“你们二人许久不见,出去说会话吧。”
紫鸢和冯先闻言都感激的望了宋琬一眼,磕了头才出了耳房。
冯先临走的时候要带走紫鸢,没等宋琬开口,紫鸢便先回绝了。她和宋琬约定好的,等到宋渊回来,她才能出去。
冯先问紫鸢为何,紫鸢支支吾吾的道,“大小姐救了我一命,我想留在这里报恩。再说了,咱们也事先说好的,等今年过年了你再来宋家提亲。到那个时候,我便跟你走。”紫鸢并不想让冯先知道她如今能好好地站在这里与他说话,是因着出卖了之前的主子。
冯先还是比较尊重紫鸢的选择。他点了点头,道,“这样也好。大小姐是个好人,你留在这里我也放心。”他顿了一顿,又道,“你好好照顾自己,等我来娶你。”
紫鸢已是热泪盈眶,她含着泪点头,“好。”
宋琬抬头看了一眼窗外,嘴角露出一丝淡笑。
午间小憩了一会,宋琬才带着紫鸢去了宋老夫人那里。宋老夫人刚刚起来,梳头小丫鬟正用抿子给她理顺毛躁的头发。宋琬走过去坐在一旁,她抬眼看去,见宋老夫人两鬓已经斑白了不少。
宋琬这才察觉到宋老夫人已经很老了,她鼻头微酸,咳嗽了一声,才压抑住眼眶里快要溢出的泪水。
宋琬清楚的记得。宣靖四年,她被神宗一纸废诏打入冷宫,同年七月,宋老夫人因病去世。宋老夫人在临走前的前一天晚上,让人给宋琬带了一口信,说让她提防着陈月娥母女。
宣靖三年,宋瑶出嫁。陈月娥虽还是姨娘,却已经把持了宋家的中馈。那时宋珩流放到了尚阳堡,宋琬人在冷宫。宋渊又一向护着陈月娥,就是崔锦书也无能为力。宋老夫人便成了陈月娥成为继室的道路上的唯一绊脚石,陈月娥恨了宋老夫人那么多年,早就想置宋老夫人于死地。
要不然身体一向强健的宋老夫人怎会因偶感风寒就丢了性命。宋琬不用想,便知道是陈月娥在里面捣的鬼。
如今陈月娥是再也下不了绊子了,宋琬只期望宋老夫人能够多活几年。
小丫鬟捧了瓜果盘进来,宋琬捏着吃了一些,宋老夫人便半倚在靠枕上笑盈盈的看着。过了一会,宋琬才坐到宋老夫人的身侧道,“祖母,琬儿有件事要与你说。不过祖母听了可不许动气。”
宋老夫人看宋琬一脸神秘,不由笑道,“说吧,祖母不动气。”
宋琬这才让孙嬷嬷带了紫鸢进来。宋老夫人看到紫鸢的时候一怔,她扭头看向宋琬,脸上带了一些疑惑。
宋琬拉着宋老夫人的手道,“祖母,哥哥当年在临湖磕伤脑袋的事。其实不是哥哥不小心,而是陈姨娘早有预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