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像是一种致命的引诱,拉扯着他,逼着他往前。
他竭力克制着自己,却还是忍不住微微弯腰,贴近洛婉清:“惜娘当真?”
“当真。”
洛婉清认真回应,崔恒笑起来。
那一笑艳丽若彼岸曼陀罗花,他温柔注视着她,直起身来。
“司使,”他声色喑哑,“您身上有伤,我送您回去吧?”
洛婉清闻言,这才想起自己的伤,她本想拒绝,崔恒却是直接将灯交到她手里,随后抬手将洛婉清打横抱起。
洛婉清知道他的脾气,也没同他争辩,手中提着灯,被他一路抱着上山。
夜风徐徐轻拂,两人都没再说话。
他将她送回房间,放到床榻之上,随即便双手撑在床边,弯着腰道:“你好好休息,别再操劳了。”
说完,他笑了笑,起身欲走。
见他离开,洛婉清这才想起重要的事。
“唉等等!”
洛婉清拉住他,崔恒转眸看她,似是询问。
洛婉清从床上起身,翻找片刻后,拿出她刚做好的丹药,递给崔恒。
崔恒目光落在她指尖药丸上:“这是什么?”
“七虫七花丹的解药。”洛婉清不容拒绝道,“吃了。”
崔恒目光微顿,他盯着药丸,看了许久,他笑了一声:“惜娘可知,我为什么对这解药一拒再拒?”
洛婉清闻言,有些意外他的问题,但也好奇起来:“为什么?”
崔恒踱步走到她面前,从她指尖取药,拿着在手中端详片刻后,转头看向洛婉清,笑了笑道:“因为我想与惜娘,多些羁绊纠葛。”
洛婉清心上一跳,崔恒抬手将药拍入口中,随即转身,朗声道:“不过现下不必了。”
“为什么不必了?”洛婉清下意识出声。
闻言,崔恒笑着回头。
“因为现下,我与惜娘,”崔恒说得意味深长,“本就是牵绊纠葛。”
洛婉清愣住。
崔恒颔首轻笑:“司使好眠。”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
身若修竹,意态风流。
等崔恒人消失不见,洛婉清才反应过来,慌忙端了清水,咕噜咕噜灌了一大口。
随后逼着自己回到床上,赶紧睡下,免得胡思乱想。
而谢恒克制着自己回到房间,卸下面具,一遍一遍用冷水冲过周身,终于才冷静下来,躺回床上。
五石散带来的失控感很小,相比当年他用过的曼陀香易于控制很多,可那一夜,他还是做了一个久远的梦。
梦里是五年前那个雨夜。
东都郊外,十八岁的他一路拦下无数杀手,终于在竹林接到跋涉千里而来的人。
他提着染血的断剑,死死拉住那个衣衫褴褛的中年,沙哑出声:“舅舅,别去,会死的。”
然而中年人却叹息出声,从容又坚定往前走去。
他的衣角一寸一寸从谢恒手中抽走,声音平静:“我之道,我以命践。”
“只是可惜,”中年人背对着谢恒,脚步微顿,“阿恒,没能等到你的加冠礼,我本已经想好你的字,怕也是用不上了。”
那夜细雨下了一夜,他茫然站在竹林,才知道,再锋利的剑,也拦不住人心。
他突然不知何来,不知何去,最终静静坐在竹屋,听着夜雨。
直到那个小姑娘仓皇而来,才将他从那一片近乎绝望的茫然中唤出。
小姑娘年纪不大,被贼匪所劫,他坐在屏风后,随手杀了那个歹人。
那歹人倒地,小姑娘也吓得瑟瑟发抖。
他不让她回头,两人背靠背坐着。
他察觉她似是想哭,冷淡询问:“怕么?”
小姑娘一顿,随后牙齿打颤,轻声道:“不……不怕。”
“我杀人,你不怕?”
他不是多话的人,可他太怕自己在安静中想太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