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婉清抬起眼眸,谢恒看向她:“你如果要监察司和我说一声,你如果只是想为我改变命运摆脱罪名,那日你杀了郑平生离开就好,为什么要回来当这个司主?”
“两个原因,”洛婉清见他问到正事,认真道,“其一,我想多给你一条退路。有我当司主,我就是你的傀儡。监察司仍旧是你的,军队也由你指挥,只是命令出自我口。等未来,有任何意外,我都可以为你分担。”
谢恒听着,有些恼怒转头:“你从来不信我。”
“我只是想保险一点。”
洛婉清平静道:“公子,我曾经很努力,很努力想要转变九然的命运,我以为我快成功了,可最后她还是走在了她要去的路上。从知道你是谢恒开始,我就总在做梦,梦见自己站在宣告你死讯的告示面前,梦见岭南六月下了大雪。”
谢恒指尖一颤,坚持道:“我说过,我的命我来定。”
“你说得就一定是真的吗?”洛婉清盯着他,“你没骗过我吗?”
谢恒僵住,洛婉清看着面前青年,探过身去,她伸手抚上他的面容,认真道:“我容不下任何你出事的可能。如果你不会有事,那我在这个位置绝对不会有事。如果你会有事,那我在这个位置,尚可以给你最大的转机。如果你骗我,”洛婉清笑起来,“你就要知道,你身上系着的不止是一个人,如今你所有法令皆出自我口,如果你完了,我一定完了。我逃不了。”
谢恒没说话,他突然明白面前这个人,成长得那么快。
她已经在悄无声息中,学会了将一切掩藏,埋在雪地之中安静伏击。
他被她咬在脖子,再无挣扎可能。
谢恒安静了许久,想着她的用词,追问道:“其二呢?”
“其二,我知我与公子有许多理念不合,公子性格强势说一不二,我若一直只是柳司使,我永远没有改变公子决定的可能。”洛婉清冷静说着自己的理由,“而如今,我不愿意公子做的事,公子便很难做到了。”
听到这话,谢恒笑起来:“我要做的事,谁都不能拦。”
洛婉清听着,眼里带了笑,她平静看着谢恒:“那试试?”
她言语温和,语速很慢,可是却带着一种无声的笃定和压迫,安静又温柔与谢恒对抗着。
谢恒看着面前人,明明是在和他作对,他却不由自主觉得心跳有些快。
他看着莹玉一般的人,屈起一条腿来,手搭在膝盖上,宽敞的衣衫露出他大半胸膛,颇有几分风流意味。
他打量着洛婉清,笑着道:“那你不想做什么?”
“司州,我不想打。”
洛婉清开口分析道:“一旦开战,苦的都是百姓。而司州我看了无数他们的资料,郑氏一族在当地作威作福,为了东都进贡,苛捐重税,民不聊生,它就是一把干柴,一点既燃,我不想直接出兵。”
“你有计划?”
“有。”
洛婉清肯定道:“公子当众接下洛家的案子,在民间已经有了声望。玄山的小说已经在全国问世,司州也不必例外。对于司州百姓,他们现在就需要一把火,而以监察司、以公子如今的名望,到达司州之后,我们有许多种可能拿下司州,并非唯征战不可。”
谢恒听着,脑海中慢慢勾勒出了洛婉清的所有计划。
状告郑平生,为他赢得名望,给了她刺杀郑平生的理由。
名正言顺刺杀郑平生后,拿下司主及督军之位,带兵前往司州,替他拿到北四军,然后再借助他的名望,煽动司州百姓,兵不刃血拿下。
谢恒轻笑一声,抬眸看她,不由得道:“这件事你想了多久?”
“具体的计划,是我在道宗想的。可如果说是想要得到权力,想要保护你的念头——”
洛婉清笑起来:“在雪灵谷,我回头的时候,就已经想了。”
谢恒睫毛颤了颤,觉得心上像是被人揪紧。
洛婉清眼眶发涩,哑声道:“从我知道你是谢恒,我怨你骗我,但我更多的是害怕。崔恒也好,谢恒也好,你从来是我心中一座不可攀越的高山,我没有你聪明,我没有的权势,我没有你的天赋,我没有你的武艺,可是我得保护这样的你,所以那时候我就想,我得站在你前面。我不能害怕,我得往前走,站在你前面。”
洛婉清说着,眼泪滴落下来,像是滴在谢恒心头,她竭力克制着,却仿佛是冰面被敲开一道裂缝,裂缝瞬间沿着整个冰原蔓延而去,洛婉清停不下来,捏起拳头,沙哑着继续道:“我要比你更冷静,我要比你算计更多,我得超过你,我得攀跃你,只有这样——”
洛婉清抬头看向对面人:“我才能保护我想我保护的人。”
“我保护不了我的父亲。”
洛婉清笑起来:“我保护不了我的朋友。”
谢恒看着她的眼神,感觉像刀一样剜在他的心口。
“那么请给我一个机会,”洛婉清说的认真,“让我可以保护一次我的爱人。让我可以为你求一份公道,给一条生路。”
“你可以同我商量的。”
谢恒垂下眼眸,轻声道:“你告诉我,我会帮你。”
“难道你不知道吗?”
洛婉清笑起来:“婚宴上你特意安排了朱雀他们待在李宗身边,便猜到婚宴会出事,你追来放我走,给我留信,便是给我安排了后路,我所作所为,你真的不清楚吗?”
谢恒没有说话,洛婉清继续道:“你知道。只是你以为的是,我杀了郑平生,嫁祸李宗,然后我就会逃脱。你以为一切在你掌控之中,所以你放纵我。但你没想到的是我会和李宗合作,将你彻底藏在暗处。如果你知道,你会阻止我,对吗?”
“是。”谢恒肯定出声,“惜娘,我会尽力陪伴你,但不是没有原则。”
“所以,谢灵殊,”洛婉清笑起来,“其实这才是你我,真正的赌局。”
谢恒没有接话,他看着面前眼中盈泪、却带了几分骄傲的人,不知道为什么,他心跳加快,整个人的血液都在为之叫嚣沸腾。
他突然很想拥有她,很想占有她,这是一种本能的欲望。
他的眼神太过赤裸,洛婉清明确感知,她感知着他视线中的欲望犹如实质一般游走在她周身,她回之以注视,端望着面前衣衫不整的青年,扫过他每一寸、每一分。
他生得太好,美而不艳,俊若松竹。清瘦却不瘦弱,每一块肌肉都带着明显的力量感。
她的眼神火一点在他身上,他们太熟悉对方,熟悉到每一个位置他们都记得曾经做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