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最后,谢恒一把按住她,用额头抵在她额头,低喝:“惜娘!”
洛婉清动作僵住,谢恒轻声道:“你别怕。”
洛婉清身体轻颤,谢恒平静道:“谢恒本就是命定当死,能得卿顾盼,已是生平大幸。接下来无论我如何走,我都不算输。我知道你做不了决定,那让我来。”
洛婉清愣愣抬头,就见谢恒郑重看着她,认真道:“生由我谢恒,死归我谢恒,惜娘你只要记住一件事。”
洛婉清听着,艰涩出声:“什么?”
“我心悦你。”
谢恒注视着她,仿佛在她看最后一眼,认真道:“谢恒之命,系于众人,可观澜之心,唯献惜娘。”
音落刹那,谢恒骤然出手,点住洛婉清穴位。
洛婉清睁大眼,惶恐出声:“你做什么?谢灵殊要做什么?”
谢恒笑了笑,他从一旁取了绷带,给洛婉清包扎上伤口,洛婉清害怕开口:“谢灵殊,不要做傻事,不要出去……你走了我怎么办?”
“你还有刀。”
谢恒平静道:“惜娘,其实你会痛苦,是因你心怀慈悲。这就是你的刀。你会爱我一人,你便会爱万万人。日后我在与不在,你都爱有所托。”
“我不要,我不需要。”洛婉清痛苦出声,“我不需要爱很多人,我只想要你,想要我爹,想要九然……想要我身边每一个人都好好的。”
谢恒静静听着,他注视着她,好久,他才道:“那我们赌一把。”
洛婉清含泪疑惑看他,谢恒认真道:“张纯子在山下,等一会儿,你带我下山,将我交给他,不要让别人看到,就说将我葬了。你要记得,”谢恒额头轻轻抵上她的额头,郑重道,“我永远,永远,会为你而活。”
洛婉清听着这话,愣愣看着他。
谢恒吻过她的额头,便起身离开。
惶恐盈满洛婉清心尖,她看着他往外的背影,骤然想起什么,大喝道:“我的命还在你手里!”
谢恒脚步一顿,洛婉清想起来,激动道:“我身上还有你给我的毒,你还没给我解药,你不能死,你死了我活不了,你不能……”
“傻姑娘。”
谢恒闻言低笑,他背对着她,侧身回眸:“那是糖丸。”
洛婉清愣住,而面前那人,从身侧书桌上取了他早已写下的判状,走到房门前,打开大门。
房门打开瞬间,天光洒落,他整个人沐浴在黄昏金光之中,洛婉清就看着他这么走出去。
开门的动静惊动了所有人,正在争执的官员和李圣照也都愣住,他们呆呆看着面前素衣染血、一身清霜的青年,过了好久,李圣照才反应过来,厉喝道:“你还敢回来?!”
说着,他疯狂给谢恒使眼色:“你的同党呢?!”
“殿下,”谢恒笑起来,他认真道,“谢恒是来请罪的。”
这话让所有人呆住,就看这个青年拖着孱弱之身走上前来,跪在李圣照身前,认真道:“谢氏灵殊,自幼骄纵,罔顾礼法,目无尊卑。故而做出弑君杀臣之事,实乃天下共愤,论罪当诛,然事出有因,水出有泉,臣冒死以见天颜,求殿下一听。”
李圣照听着他的话,捏起拳头。
谢恒平静道:“当年罪臣年幼,与崔氏共推《大夏律》,旨在限制官员刑罚之权,以求公正。然而此举招致横祸,崔氏由王郑两氏,联合孙正理、杨淳等人一同陷害,谎报军情,以致边境十城陷落,崔氏满门被害,十万将士远走他乡。谢恒当年,势单力薄,只能伪作狼犬,蛰伏多年,以报家仇。罪臣心知罪无可恕,但斗胆提请三件事,还请殿下应允。”
“什么事?”
李圣照皱起眉头,谢恒冷静开口:“其一,请殿下彻查崔氏冤案,以还崔氏公正。”
“这是自然。”
“其二,今日洛司主救人,乃为夫妻之谊,还请陛下念其劳苦功高,不做追究。”
“好,”李圣照点头,忙道,“其实我……”
“其三,”谢恒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平静道,“请殿下完成崔氏意愿,重启《大夏律》。当年《大夏律》推行失败,最根本原因乃熟知律法之人太少,到地方上无法执行,如今监察司数年积累,已培养司使数万,可保日后推行顺利。”
“那你呢?”
一个官员声音响起,嘲讽道:“你要推行律法,要按律处置,到想请问谢司主,你之罪,当如何判?”
“你闭嘴!”
李圣照怒喝出声,他回头看向跪在地上的谢恒,斟酌道:“你的要求我都应下,你事出有因,你……”
“当判死罪。”
谢恒平静开口,打断李圣照,他跪在地上,平静道:“谢恒一生,虽为公道,但若按律,作恶多端,当判死罪。弑君之罪,必有人偿,今日谢恒愿为城门柱,请《大夏律》……”说着,他抬头看向李圣照,眼中带了决绝,“自谢恒始。”
音落刹那,他骤然拔剑,所有人尚未来得及反应,便见剑锋划过他的脖颈。
他如孤鹤仰颈,衣衫落霜,血花飞溅而出,所有人都睁大了眼。
谢恒直直倒下,他目光看着房内。
房内洛婉清靠着柱子坐在原地,她震惊看着他,眼泪从眼眶中落下。
片刻后,她骤然爆发,尖叫出声。
她被困在原地,就看着谢恒倒在血水里,她动不了,她说不出,她什么话口开不了口,只能因为巨痛尖锐出声:“啊啊啊啊啊——!!!”
穴道一瞬间被她彻底冲开,她踉跄冲上前去,将谢恒一把揽入怀中,她紧紧抱住这个人,仿若一只野兽,干干嚎哭。
一瞬仿佛是又回到了当年那个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