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栖年少时的巴别塔叫做傅之屿,里面装载着她所有明恋暗恋的情愫。
她相信,席灿一也不例外。
“我经纪人打电话给我,我们有个外景需要去弗里德里西街道拍摄。”席灿一回答的滴水不漏:“不好意思,事出紧急,我语言不通,没办法留个口信。”
少年很巧妙地绕过了父母这个问题。
晏栖原本都觉得套不出话了,他黑色的眸子忽地明亮起来,噙着些探究:“姐姐对我的家庭感兴趣?”
“我……”她头一次不知道该说是还是不是,话音吊在半空中,像根鱼刺堵塞住食道。
空气中无形划分出一条警戒线。
“我的亲生父母早就把我抛弃了,我长在福利院,院长夫妇就是我的父母,我六岁时被养父养母领养,他们那时候尝试了试管婴儿还是没有属于自己的孩子,结果在一众孩子里挑了坐在角落的我。三年后,他们拥有了自己的女儿。”
席灿一讲起自己的身世如同旁观者,他从来不惧把愈合的伤疤再撕开一道口子。
“这些都可以在网上查到,我早几年出道有过不少这样的采访,不过媒体还会添油加醋补上几句,将我塑造成一个家庭不幸仍要努力追梦的阳光大男孩。”
他目光带着凉薄的讥讽,像是在反问,“这个答案是否还满意?”
“如果,我说如果——”晏栖勾了下手指,拉近两人对话的距离:“你以为的被抛弃只是误会,这个世界上还有人正等着你回家,你信么席灿一?”
他眼前模糊了一瞬,随即露出不解的表情,跟应付疏于回答的记者一样回答她的假设:“姐姐你在开玩笑么?”
“你左手手臂是不是有颗痣?”她不等少年回答,拎着自己的小挎包说了再见:“有的话,想清楚随时联系我。”
席灿一僵在座位上,他参加节目后有了第一批粉丝就去纹身了,知道他手臂上有痣的,除去亲朋好友,还会有谁呢?
他再次感到迷茫和惶惑,上次让他心头冒出这种感觉的还是在妹妹抢救无效之际。
他住的地方在公司租的别墅,不过前些天和公司解约后,尽管公司收取违约金,但别墅租期未到,席灿一照旧回到这里。
偌大的空间有大半是空旷的,别是说是住宅,更像是连酒店都不如的临时落脚地。
到处堆满了各类箱子,有好几箱是专门装粉丝写的信的,他闲来会打开看几封,只不过对于大海捞针的数量来说,要真全部看完会很吃力。
剩下的箱子则全是各大品牌方送来的礼物,其中的奢侈品分好几层专门装在不同的柜子里。
蓝牙音响打开,他会在焦躁时刻听上一两首舒缓心情的歌。
桌上摆着纸笔,方便随时记录歌曲灵感。
为了呈现多元素的演唱会效果,席灿一专门让人运过来一台钢琴,上完课,他就在屋子里闭门练习。
钢琴盖打开,他用微湿的软布擦拭黑白琴键,接着是磕磕绊绊地弹完了一首《梦中的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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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南都名区,傅之屿摁亮客厅的灯,他脱下西装外套,活动了下脖颈。
今天的一审结束后,他又马不停蹄去到赵律师的事务所里,洽谈之后的流程及打算。
佳恒律师事务所是江城最出名的事务所之一,每年的人员流动也相当多,多半是实习生受不了压力辞职的。毕竟加班到完全没有个人生活,年轻人将之解读为资本家们的压榨。
但起码,他们的履历上了多了条佳恒律师事务所的金招牌,再跳槽会轻松很多。
赵律师去给两人倒水时,傅之屿就在真皮沙发上坐下,他不说话只是沉默时,赵律师会觉得别人很难从他身上窥探到什么,他永远都是淡淡的,滴水不漏,找不到可攻击点。
难得的是,这样精明严密的男人在瞥了眼劳力士手表后,脸上的表情有所松动:“今天先到这里,我先回家等我妻子。”
两人刚结婚,他就要赴美拍摄《生还之地》,所以南都名区的婚房家具布置有一半是晏栖挑选的,她喜欢现代摩登感的装修风格,瓶瓶罐罐永远摆在各类架子上,电视机柜上的花瓶,也会留意着换花换水,空气里永远是清新的花香味道。
但晏栖一进门,烧烤中各类调料的味道就十分明显。
她对此有些嫌恶,将熏到了烧烤气味的大衣挂在衣帽架上。
晏栖径直坐在他大腿上,颇有几分疲累后的撒娇意味。
“官司怎么样?”
傅之屿捻着她耳垂,“见到傅湛了,他憔悴了不少。”
傅湛是个自视甚高的人,车祸后他抑郁了一段时间,但心理的扭曲程度似乎只增无减。
即使一个人待在半山的别墅里,他也会精致地打好领带,甚至喷上古龙香水。
可今天法庭上的傅湛眼珠布满血丝,他头发乱糟糟的,换上的西服一看就没有好好熨过。
李姨推着他的轮椅进来,傅湛一眼望见身后的傅之屿,他惊悚地冲他露齿笑。
面对傅湛睚眦必报的性子,傅之屿不会继续选择心慈手软。
“傅家那些人会选择怎么看你?”晏栖还是担心的,兵行险路,到底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傅之屿轻描淡写地说:“这个问题得问他们自己,反正……我没什么好怕的。”
跟着演唱会嗨了一晚上,晏栖疲惫地打了个哈欠,“我今天跟席灿一的见面算不上顺利,不过还有时间,不着急。”
她高跟鞋还没脱,鞋跟从后脚跟脱落再趿上,像只慵懒的波斯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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