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不会许久以来江御对他的耐心和安抚,都只是为了稳住於菟的虚以为蛇?都只是……为了不让他陷入堕薮的反噬、伤害其他人?
那现在要把他赶回鸦川,也是因为嫌弃他被於菟污染,担心他会失控,像重伤了独夏那样殃及更多的人?
包括昨晚,在江御房间呆了一会儿后,哪怕江御刻意燃香隐瞒,藏在床榻下的血腥味道依然能被狼的鼻子捕捉到。
季凌纾之所以愿意乖乖离开,是确认了木羽晖无法对江御如何,也是因为他看出了江御的有意隐瞒。
可是为什么要瞒着他呢。
连堕薮他都咬着牙控驭住了,为什么江御还是没把他当做站在身边的人呢……
“江御。”
季凌纾忽然拉住了走在他前面半步的江御。
江御回过头来,轻轻眨了眨眼,耐心地等着他开口说话。
“你是觉得我…………那是什么?”
季凌纾的目光忽然越过江御,看向了他身后的远方。他的瞳孔几不可见地微微震颤着,似乎看见了什么难以理解,或者十分了不得的东西。
江御转身顺着季凌纾的视线望去。
可身后就是连绵的黄金宫墙,坠在半空的薄云也被掩映得流光跃金,再远处就是一望无际的青山,除此之外,并无它物。
江御不禁担心道:“你看到了什么?”
“……不,没有。什么也没有。”
季凌纾无声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因为在他的视野中,原本晴朗明几的天气又开始氤出暗色的红,那红不似血,更像是层层叠叠的黑累落在一起,江御的身后又生出五六只玉色的藕臂向他的脖子探来。
而他最初看见的,是远远伫立在数十里外的一个半身。
都皇城的宫殿建在高处,因而可以俯瞰到城外一泻千里的田地和尽头突起的绵延高山,那半身就静静地耸植于群山之间,却又比任何一座青山都要更加高大,也更加清晰。
那半身穿着暗红的衣衫,上不见腰,下不见脚,周遭甚至也被它的衣衫染得发猩,无论季凌纾如何抬眸,也始终看不见它更往上的部分,而就算季凌纾背过身去不再看远处的山,那半身却依然不动如山地出现在他的余光里,怎么躲也躲不开。
就那么静立在那里,庞然而寂静,却又发出着不绝于耳的讥蔑。
反噬似乎又染指他更深了些。
本还想问江御是不是觉得他是邪门歪道,这下倒也不用问了,别说道心正明的江御怎么看了,连他自己都觉得邪晦。
季凌纾艰难地闭了闭眼,他似乎有些明白於菟的神像为何如此畸形而怪异,如果这是使用堕薮的代价的话,也许早晚有一天,他的灵魂和肉体也都会彻底被扭曲成怪物。
“季凌纾,你哪里不舒服?”
江御抓住了他的手腕,因为季凌纾失去了痛觉,所以他从未表现出过痛苦,但江御能看出他此刻非常疲惫,就好像是从未间断地在用力克制些什么一样。
是天道在作祟?因为季凌纾离开天道认定的“兰时仙尊”太久,而一直呆在他这个已经被天道认定要抹杀的人身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