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随舟有些疑惑。
什么?他问道。
便见那武将冷笑起来。
将军此番,还真是识人不清。他说。你也该明白自己什么身份,仗着将军宠爱,便越俎代庖,怎么,还想借着这般肮脏的手段争权夺利吗?
江随舟愈发疑惑了。
他挑了挑眉,正要说话,便听得身后的孟潜山不乐意了,上前一步便不悦地道:你是什么人,敢在这儿撒野!还不来人
江随舟抬了抬手,挡住了他后头的话。
他回了回神,隐约意识到这将领误会了什么。
他而今身份多少有些敏感。他知道,军中最怕人心不稳,无论朝中闹成了什么样,指令到了军中,也绝不可模棱两可,定然要有一个确定的、也是唯一的方向。
现在,霍无咎是他们的方向,北梁的霍玉衍又站在霍无咎的对立面,即便是霍无咎,在军中的地位也不是十足的稳固。
那前朝遗落下的江随舟,就不便让他们知道了。
尤其江随舟如今,手中还握着不少实权。
正因如此,他早便跟霍无咎说过,最好别让军中众人知晓他的存在,需到大局已定之后,再作打算。
而今看来,恐怕面前这位将领是将他当成霍无咎养在身侧的小白脸了。
那你说说,我是什么身份?他放下手中的笔,饶有兴趣地将胳膊肘在桌上一撑,身体前倾,问道。
他自己觉察不到,他一笑,面上的魅色便会变得极其鲜活。
那将领立马露出了被羞辱似的神情。
自然是霍将军的玩物了!他厉声道。既知道自己的身份,还不快从那位置上滚下来
你让谁滚下来?
却在这时,他身后传来了一道低沉的声音。
那山雨欲来风满楼的不悦,单从语气中,便能听得一二了。
霍无咎居然这个时候回来了?
江随舟有些惊奇,抬眼看去,便见那站得挺拔的将领,也匆匆转过了身。
眼看着霍无咎便阴沉着脸,大步走了进来。
那将领张了张嘴,正要开口,便见自家将军停在了自己面前,神色冷得能滴出水来。
他知道,这是因为自己斥责将军的小白脸,让将军撞见了。
他倒霉,他认命。
我在问你话。霍无咎的声音是从齿关里挤出来的。
霍无咎不高兴时,最是吓人,尤其是当年的江随舟,动辄都会被他吓得挪不动脚步。这将领虽说不至如此,但对上那双阴戾凶狠的眼睛,心下还是怵得打颤。
但是与此同时,却有一股悲愤,从他的心底里油然而生。
他虽然没文化,却知道周幽王烽火戏诸侯的故事。从古至今,那些没出息的男人总会被美色诱惑,却没想到,自家将军,却也难逃这一关。
悲愤总是会催生出些赤胆忠心的热血来。
这将领视死如归地咬紧了牙。
不过是个兔儿爷,将军即便宠爱他,也不该让他插手政务军务!他梗起脖子。即便将军今日杀了属下,属下也没说错!
霍无咎的眼睛要迸出火星子来了。
你有胆子再重复一遍?霍无咎咬牙切齿地提起了他的领子。
江随舟连忙从龙椅上站起来,快步走了过去,在霍无咎的拳头落下之前,一把拉住了他。
好了。江随舟低声道。他也是为了你好,我方才也不过是逗了逗他。
说着,他淡淡一笑,转头看向那个抻着脖子等霍无咎揍他的将领,温声解释道:将军不必介怀。我一介白丁,哪儿认得那御案上的东西?不过翻着解解闷罢了。你们有什么事且商谈着,我便先
却见被他拦住的霍无咎,反手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
你喊谁将军呢。他不高兴地问江随舟道。
江随舟一懵。
怎的,喊旁人一句将军都值得他拈酸吃醋?
不等他开口,便见霍无咎一把甩开了那将领的衣襟,将那人高马大的武将硬生生掷得连退了好几步。
教没教过你,别睁眼说瞎话?霍无咎看向那将领,凶道。
瞧好了,他,靖王,我是他的妾,他是我夫君。
夫君二字掷地有声,那将领眼都瞪圆了。
便见霍无咎单手一把将江随舟搂到了怀里。
出嫁从夫,别说这区区龙椅,就是哪天我把天下打下来了,也全是他的,听见了没?
那将领一时被惊得恍如在梦里,江随舟也被霍无咎吓了一跳。
待那将领退出去,江随舟连忙将霍无咎拽到了御书房后的寝殿里,匆匆道:你怎么乱说话?
霍无咎余怒未消,往榻上一坐,双手撑在了膝头上:怎么乱说话了?
江随舟有点急:我之前不是嘱咐过你?我的身份
我本来也没想答应,那都是你逼我的。
霍无咎这会儿心里有气,连带着对江随舟说话都硬气了不少。
江随舟一时说不出话了。
霍无咎缓了两口气,一伸手,将江随舟拽进了怀里。
行了,没什么好担心的。他说。
可是
便见霍无咎转脸看向他。
没什么可是。他说。你就说你信不信我?
江随舟道:自然是信的
便听霍无咎道:那就放心。你别看我对他们厉害,但一个二个也都是我出生入死的弟兄,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倒戈。你既信我,也只管信他们,即便是跟我一块儿死在这里,也不会转头去投到霍玉衍的阵营里。
江随舟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便见霍无咎从怀里拿出了一封信,交到了江随舟的手上。
我刚才回来,是为着这个。他说。
江随舟展开,便见那上头赫然是昭元帝的字迹。
你叔父回信了?他问道。
霍无咎应了一声。
江随舟将那信细细看了下去。
果然,如他所预料的,昭元帝欣然同意了霍无咎的提议,并说那些人不日便会整装南下,让霍无咎静候,又说此后若还有什么要的,只管向他开口。
江随舟看完信,问霍无咎道:可信吗?
霍无咎点头:连着圣旨一起送来的。
江随舟闻言,沉沉地叹了口气。
既有圣旨,便会昭告天下,那些官员便成了钦差,有了这层身份,便算有了你叔父的庇护了。他说。果真,只有霍玉衍生了异心。
霍无咎沉默片刻,状似不经意地嗤了一声。
打小就心眼多。他说。尽用在没用的地方,可笑。
他神色轻蔑,但江随舟却知,他并不如表现的这么轻描淡写。
这么想着,他不由得轻声问道:那如果,你如今不在南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