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罗建刚过来,刘玉梅转头一看,自家儿子正蹲在墙角,一个大男人,抱着头哭得一塌糊涂。
刘玉梅赶紧过去把他拎起来:“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你媳妇等着做手术呢,快去签字,签完字去验血。”
罗建刚去签字的时候手还在发抖,眼睛通红:“是我对不起她,两次生孩子都让她受了那么大的罪,现在还……”他捂着嘴说不下去了,像个孩子似地直抹眼泪。
产后大出血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如果一直止不住血,很有可能人就救不回来了,一想到她有可能会撇下自己和两个孩子,深深的恐惧感就狠狠地撕扯着他的心脏,让他犹如一头困兽一样,在铁笼子里横冲直撞,把自己撞得血肉模糊。
验血的结果很快出来了,罗建刚和罗志强都血型不符,只有刘玉梅和许秋阳的一样,都是B型。
血一直止不住,医院已经通知了两个卖血的人过来输过血了,可还是不够,最后刘玉梅也亲身上阵输了血,罗建刚只恨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双拳狠狠地砸着墙壁,砸得每一个指关节都鲜血淋漓。
朱朝盛走过来狠狠地把他拉开,大声喝道:“你别忘了,你还有俩孩子呢,要是他们的妈出了什么事,你就是他们的唯一支柱了,你给我振作起来!”
罗建刚对着他“呜呜”哭,也吼了起来:“如果现在躺在里面的是你媳妇,你还说得出这话来吗?”
朱朝盛认真地看着他:“如果是我,我一定不会这样的,我知道我媳妇也一定不希望我这样,我是这个家里的顶梁柱,只要有我撑着,这个家就不会倒。”
罗建刚突然站了起来,去办公室找医生:“医生,我要进去手术室看我媳妇。”
医生奇怪地看着他:“别胡闹,手术室是谁都能进的吗?你以为是菜市场啊!”
“医生,我求您了,我媳妇现在危在旦夕,我必须要进去,告诉她我和孩子们都需要她,她不能丢下我们。”
医生还想要说什么,突然院长走了进来:“那个,你带这个罗同志去准备一下,去手术室吧!”
这医生是有些憨直的人,脑子还有些转不过弯来:“可是,这医院里的规定……”
院长说:“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照我说的话办。”
罗建刚看着站在院长旁边的罗志强:“谢谢你,爸。”
“去吧,告诉她咱们全家都少不了她,孩子们还在等着她呢!”
罗建刚跟着那医生去洗手消毒,换了无菌衣,带上帽子、口罩和手套,然后进了手术室。
手术室里很安静,只有偶尔器械互相碰撞的“叮当”声,还有医生和护士偶尔低声交谈几句。
许秋阳静静地躺在手术床上,个子小小的像个孩子一样,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白纸,连嘴唇都是白的,只有乌黑的头发,被汗水打湿了,丝丝缕缕地贴在额头上,下半身被医生和护士挡住,看不真切,只依稀漏出鲜艳的红,那是她流出的鲜血,正在一丝一丝地抽取着她的生命。
罗建刚慢慢地走过去,伸手把贴在她脸上的发丝拂开,然后紧紧地握住她的双手,俯下|身去,把脸贴在她冰冷的脸上,对着她的耳朵轻声说:“秋阳,我来了,你听得见我在叫你吗?”
“你刚才生了一个女儿,很健康,很漂亮,比当初嘉嘉出生的时候漂亮多了,她哭得可响亮了,听见的人都以为是个男娃娃,咱们女儿还没见过妈妈,还没喝上妈妈的一口奶呢,你说过,当初嘉嘉的遗憾不能再发生在女儿身上的,两个孩子还有我,都在等着你呢,你一定要好起来啊!”
“没有你,我怎么活得下去,咱们的两个孩子该怎么办啊!”
“媳妇儿,你如果听得到我说话的话,就快点好起来吧,我们一家人都在等着你。”
许秋阳感觉自己浸在一条冰冷的河流里,浮浮沉沉,寒冷从四周袭来,浸透她的四肢百骸,有冰凉的河水从口鼻中倒灌进来,逼迫得她无法呼吸。
好累,真的好累,她什么都不想管了,她只想睡觉,沉入那个有着最深沉黑暗的地方,好好地睡一觉,可是总好像有什么东西,丢不开,放不下,丝丝缕缕地牵扯着她。
忽然耳边传来了一声熟悉的呼唤:“秋阳,是我,你听得见我的声音吗?你快回来啊,我和我们的孩子们在等着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