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明根本不受影响,话音依旧徐徐。
“但,媚骨天成未必就得修魔功,心正神清也并非就一定得道,更何况,你灵台一点明灯未灭,便是身在魔门也不肯有片刻懈怠,看似委身周可以麾下,却每日都要坚持修炼,以求突破,不肯走魔门中人常见的捷径。我观你面相,有媚骨而无媚气,可见连采阳补阴这等捷径,都很少采用。当年如果入道入佛,今日也未尝没有成为高手的可能。”
许静仙笑道:“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为了讨好我,套近乎吗?”
长明:“还有机会。”
许静仙蹙眉,强忍不耐。
长明没有卖关子。
“九重渊里有一种养真草,生在人力不可及之处,若能拿到,进可令你修为更上一层,退可伐经洗髓而不伤及根本。周可以不是许诺等你归来,就给你东海鲛绡吗?在我看来,借助外物不如自身强大,既然周可以让你带我往九重渊一趟,福缘巧合的话,一株养真草就够你受用一世了。”
许静仙:“我从未听过什么养真草,焉知不是你随口胡扯?”
长明:“你可以去问问周可以,便知我所说是真是假。”
许静仙心说我活腻了?刚从宗主那“逃”出来,怎么可能又回去送死。
不可否认,对方这番话,让她的心思开始动摇活泛起来。
她原本的打算是,将长明送到九重渊附近,任由他自己找路,自己则回来复明,谁都知道那地方九死一生,就算长明死在里头,也是很合理的。
但宗主这人喜怒无常,一会儿一个主意,谁也说不准他到底想不想让长明活着回来。
万一自己把人丢在九重渊,宗主不乐意了,找她算账,那她上哪儿再变个大活人出来?
能被当成人丹送去给宗主还安然无恙的人从未有过,长明是例外之中的例外,从二人方才的情形来看,必定是过往有些渊源,指不定是这人让宗主因爱生恨,才会愤而剑走偏锋,以人丹练功……
不知不觉,许静仙已经脑补了一段爱而不得相爱相杀的恩怨情仇。
“我不太明白,明郎既与宗主如此相熟,方才为何又打了个你死我活?”许静仙半真半假试探道。
“有时牵绊越深的人,见面才越是不得安宁。”长明也半真半假地回答。
许静仙:“这么说,你们果然是旧识故交。”
长明:“他在河边长大,少时家里贫寒,经常自己去河里抓鱼吃,到后来家境改善,却是彻底厌了鱼肉,甚至闻见鱼腥味就想吐,想必到如今也没有改变。”
他若说别的,许静仙或许还不知道,但她为了讨好周可以,曾特意打听过对方爱好,周可以讨厌吃鱼这一点,并非什么秘密,可谁也不晓得为什么。
许静仙终于确信此人与宗主果然是旧识,并且怀疑两人很可能有一腿。
“既然宗主有令,静仙自然要遵从,不过天色也不早了,我先让人带郎君去歇息,明日再启程前往九重渊,如何?”
长明自无异议。
“那就有劳仙子了。”
这一觉,长明睡得无比安稳。
比在七弦门后山还要安稳。
不是因为见到久别重逢的三徒弟,而是他知道周可以和许静仙一定会辗转难眠。
周可以是因为乍然见到他,还未在震惊中回过神来。
白天与他交手之后,以周可以多疑的性子,夜里必定在琢磨自己死鬼师父到底是不是真的修为猛增,还是虚张声势,琢磨死鬼师父又在哪里得了奇遇,是不是已臻地仙水准。
越是虚虚实实,周可以就越不敢轻举妄动,最终只会折磨自己的头发。
而许静仙则必定会对长明口中的养真草动心,四处询问其是否存在,弄不好一整夜都不休息了,就忙着在各种典籍真经中寻找真相。
既然别人都睡得不好,那长明就睡得更好了。
长达五个时辰的睡眠让他隔日起床时神清气爽。
与之相反的却是许静仙倦意浓重的面容。
修士不可能因为一夜无眠就疲惫成这样,许静仙如此精神不济,必定是连夜用她那个金铃四处去找与养真草有关的佐证。
以至于她看见长明神采奕奕,脸色就更黑了一点。
“明郎好似很开心,是昨夜做了什么好梦吗?”
“许仙子何出此言?”
“我见你红光满面,印堂祥云围绕,应该是遇到了什么高兴的事情,能不能说出来与我分享一二?”许静仙一字一句,从牙缝里挤出。
“我开心是因为仙子看起来如释重负,一定找到了某个问题的答案,所以我为你高兴。”长明真诚道。
许静仙气极反笑,恨不得从他身上咬下一口肉来。
自她当上一峰之主,外人见了她都是又恨又怕,当面称仙子,背地叫妖女,只有她让别人吃瘪的份,从未有人能牵着她团团转。
这个长明真是能人所不能。
“我的确在一本古籍上找到养真草的传说。”
长明挑眉:“恭喜仙子。”
许静仙又想咬人了,“对养真草,你还知道什么?”
长明:“此物不沾土石不沾露水,不在枝蔓之上,不在岩壁之中,见者称其不沾因果不入轮回,九重渊也难觅踪迹,唯有月圆之夜现身片刻。这些事情,你找到的那本古籍上,一定没有写。”
许静仙狐疑:“那你怎会如此清楚?你去过九重渊?”
长明:“我脑子受过伤,也许去过,但记不得路了,养真草应该是亲眼所见,否则也不会留下深刻印象,如今你修为已至瓶颈,没有机缘再难寸进,养真草就是你最大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