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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第二日温悬倒是醒得比沈云清还早,沈云清睡眠浅,觉出怀里人有动静便也醒过来。温悬乖乖地趴在他怀里,他也不急着抱人起来,只是一手轻轻拍着人的后心,等他自己缓过晨起的不适。
待他不难受了,沈云清才起身去给他温药。
温悬常说医者不自医,他服的是师门师兄开给他的方子,这药药性温和,温养他孱弱的脏腑。
温悬吃药向来很乖,他默默就着碗沿喝了,倒是比吃饭还乖上许多。沈云清心疼他,给他喂了一颗小小的蜜饯。
吃完药沈云清便给他揉腹,这人力气大,温悬被他揉得有些痛,不过心口胃腹的闷痛连成一片,渐渐也麻木了。
美人乖顺地仰躺在沈云清怀里,扬着细白的脖颈闭目养神,忍受胸腹间的疼痛。
他肠胃太弱,不揉腹药性很难被吸收,只是大力按揉下娇弱的肠脏往往痉挛着抽痛。
“疼吗?”
感受到掌下肚腹的抽搐,沈云清放缓了力道低头问他。
温悬只是垂着眼睫摇摇头。
揉完腹温悬被疼出了一层薄汗,沈云清想让他再睡会,他确是想起身了。
“今日天气该是不错,出去坐坐吧。”
看他精神尚好,不似前几天恹恹的,沈云清也应下来,扶他起来给他换上外衫鞋袜。
眼下入秋不久,寒意未盛,但温悬体弱畏寒,沈云清给他披上一件墨色的外氅,仔仔细细给人领口系好,确认不会进风,才扶着他往前厅去。
美人柔顺的长发披在身后,因为呼吸不畅有些微喘,沈云清揽着他的肩,小心扶他坐好,然后去开医馆的门。
温悬给人诊脉只是象征性地收取些许诊金,遇到孤贫的病人更是一文不收。他们并不缺银两,也不以此为生,只是温悬坚持要找些事做,才有了这间医馆。
镇上的人都知道这位漂亮的温大夫心善,只是身体实在不好,能不能遇上他出诊的时间全凭缘分。
不一会,便陆陆续续有病人来了。前来求医的人大多是风寒外伤等并不棘手的病症,温悬只管给他们诊脉开方子,抓药包扎之类的活全是沈云清代劳。
温悬说话的声音温柔,只是他气血不足,无力与病人交谈太多,更多地是将注意事项一并列在药方之后,但难免也遇到不识字的患者,他也耐心地跟他们交待。
不知不觉过去一个多时辰,温悬已经有些撑不住了,虽说是秋日,但医馆里也有些闷热,沈云清看着他苍白的脸色,上前坐在他旁边拿了扇子轻轻给他扇风。
温悬不喜欢沈云清在病人面前抱他,但此刻有些晕眩,也只能微微倚在沈云清身上。
“烦请诸位改日再来吧。”
排在后面的病人听见沈云清发话,又看到温大夫垂眸喘息的样子和难掩的倦色,也都陆陆续续散去了。
待病人全部离开,沈云清才伸手去揽他,本就强撑的温悬失了力气,软倒在他怀里,按着心口低低地咳。
沈云清抱着他坐了会,准备扶他回内室再来关门,谁知刚站起身门外便传来哭喊。
“大夫——救救我的孩子!救救他!”
一个年轻妇人从门外扑进来跪在他们面前,后面是一个男人抱着一个五六岁的孩子,两人涕泗横流,将孩子放在地上,焦急非常。
沈云清察觉到怀里的人因为这阵嘈杂又杂乱起来的心跳,不悦地皱了皱眉。
温悬却是出于医者本能踉跄着挣脱沈云清的怀抱,上前查看那孩子的情况。
温悬蹲不住,只能跪在地上,沈云清也不好说什么,只好陪他蹲下,揽住人瘦削的肩给他借点力气。
这孩子面色已经青紫,翻着白眼,小手手背上两个深深的孔洞,正缓缓流着血。
“是蛇毒......”
温悬摸着孩子的脉,从衣襟里掏出针袋来。
蛇毒毒性凶猛,且看着已经被咬有一阵子了,寻常解毒药根本不起作用。
他给孩子穴位上下针,让毒素不要进一步侵入脏腑,然后迅速割开伤口,让毒血流出。
放出的血全是黑紫色,那孩子的面色也正常了些许。
只是这毒已经有些侵入内腑,单靠放血根本无法清除,只怕还没有解毒这孩子已经失血过多而亡了。温悬皱着好看的眉,虽然施针的手冷静,心下也焦急。
眼下这般情况,只有将毒素逼到孩子手上,然后将手砍去,他才能活命,只是他的父母.....
温悬斟酌着开口,“想要活命只能砍下他的手,不知....”
“什么?!”
孩子的父亲听见这一句,对温悬怒目而视,那妇人也哭喊得愈发厉害了。
沈云清看着男人这个样子,也眼神凌厉地盯着对方。
“还请尽快决断吧。”
温悬将针收起来,开始处理孩子手上的伤口。“沈道长,麻烦拿我的止血工具来。”沈云清不想放开他,温悬对
', ' ')('他笑笑,“没事的,去吧。”
孩子的父亲看见温悬的笑,更是暴跳如雷。
沈云清警示性地瞪了那男人一样,才起身去药柜里取工具。谁想趁他转身,那男人一脚踹在温悬胸口,然后抱起孩子夺门而出,那妇人也哭哭啼啼地跟着出去了。
“啊.....”
这一脚力道不小,温悬只觉得脆弱的心脉要被震断了,剧烈的疼痛从心口蔓延到整个胸腔,他伏在地上,无力的指节抓着胸前的衣料。
“该死!”
沈云清无暇顾及那对恩将仇报的男女,飞快上前捞起温悬软伏在地上的身子,焦急唤他的名字。
温悬痛得说不出话,细碎的呻吟也融化在喘息里,他紧闭着双眸,整个人在沈云清怀里颤抖着。沈云清不知怎么办才好,想给他喂他平日里治心疾的药,但怀里的人咳喘得厉害,根本吃不进去,沈云清怕他呛着,也不敢贸然给他喂药。
门外有小孩听到动静探头探脑:“呀....温大夫这是怎么啦?”
沈云清抬手用掌风砰地一声将门关上,温悬心善,他倒是对这些人向来无甚好感,之前也几次三番有不讲理的病人前来找茬,好早没有伤到温悬,此番......
他气得咬牙切齿,温悬在他怀里难受地辗转,仰着细白的颈子,美人的喘息渐渐平静下来,只是断断续续地咳着,最终咳出一小口血,然后彻底昏迷过去。
沈云清抄起他的腿弯,将他绵软瘦弱的身体横抱起来,小心放在内室的榻上。
沈云清与温悬一同许多年,耳濡目染也学了些医术,他握着温悬细瘦的腕子探他的脉,好在并没有衰败之相,只是他昨日本就犯过心疾身子虚弱,眼下只是痛昏过去了。
思及此,沈云清更是愤怒又难过。
温悬本是很怕疼的人,只是多年的病痛磨钝了五感,他平日清醒的时候从未喊过疼,只有有时昏昏沉沉间会掉眼泪,此番硬生生痛昏过去,他该有多难受。
榻上美人呼吸低弱,昏迷中也微微皱着眉。
沈云清敛了神思,低头极温柔地吻了一下温悬的眉心,然后去解他的衣襟。
美人无知无觉地摊开脆弱的胸腹,白嫩的心口上是一道已经愈合的刀口,除此之外还有新添的一片青紫的印记。他轻轻将化瘀的药膏涂在那片骇人的青紫上,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弄疼了温悬,人一直静静躺着,连一丝呻吟也无。
这更让沈云清害怕,窗外淅淅沥沥下起了雨,一场秋雨一场凉,再接下去便是寒冬,只怕温悬的身子要更难熬。他知道总有那么一天,但他实在害怕那天会来得这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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