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荷的心骤然一缩,她怎么也没料到兜兜转转竟然还是自己让贵妃想起了这事。
此时,比起“贵妃为何会因为这封信想起这事”的问题,她更在意的是要不要告诉面前的人实话。
从私心上讲,她是很不想说实话的。
从长远的角度讲,她又不得不说实话。
权衡利弊,她还是决定,长痛不如短痛,眼里溢出复杂不忍的情绪:“娘娘,奴婢去敬事房处打听了..皇上这几日,翻的是..宸妃的牌。”
话一说完,清荷就闭上了眼睛,不敢看安芷嘉的表情。
只听得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安芷嘉愣住了,凤眸里没有任何表情,平静得像一滩死水。
她心里交织着各种情绪,五味杂陈,她一时间不知道该去顾哪一个了。
但她能明白一点,那些情绪,都不怎么好。
最终,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皆化为了一声叹息,细不可闻。
清荷虽闭着眼,但耳朵却没有丝毫的懈怠,不舍得放过一点点的动静。
可是沉默了半天,她什么也没听到,心里生怕眼前的人出了什么事,只能斗胆睁开眼:“娘娘..."
安芷嘉垂着头,脸上看不出任何波澜,听到有人唤自己,又抬眸,强行扯出一个极为淡凉的笑容:“本宫没事...清荷,陪我走走吧..."
清荷看着眼前的人,心里蓦然有好多话想说,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又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说不出口,只能哽在喉间。
她来到美人榻旁,像做了无数次那样,搀扶着美人榻上的人。
安芷嘉畏寒,每到冬季就是她最难熬的时候。
脚下的步子也不稳,到这个季节,就更显虚弱了。
她今天穿的是紫红色的衣服。
紫红色是她最喜欢的颜色。
她曾经为了一个人改变了许多,唯一这紫红色,不曾变过。
外面飘着雪。
不大,落的时候也轻柔。
她好久都没有出来看雪了。
其实很小的时候,她每到这个季节,都要在安府的花园里玩雪的。
只是后来,那些玩雪的日子,被永无止境的女红书画给取代了。
她突然想起她那个妹妹,从小到大,似乎就没有变过。
不爱读书,那就不读。
喜欢吃,那就吃。
家里人从来就没有对她多有管教。
娘告诉自己,那是因为一家的期望都在自己身上,自己要努力地成为一个标准的皇后。
安府里,只能有一个纯熙。
一开始,她也是这么认为的。
可是有时候,她又觉得不全是娘说的那样。
她在爹爹眼里,看到的是对安秀华肆无忌惮的宠爱。
这些话,她从未向他人吐出。
她怕说出来,自己也信了。
可是如今啊,难道自己所做的改变都是一个笑话吗?
与此同时,脑海里突然又窜出一个女子的身影。
她的轮廓越来越清晰....
安芷嘉躁动不安的心不由得随之平静了下来。
这才两叁天,能看出什么,往后的日子还长得很呢!
他怎么可能会喜欢那样不识无数的女人!
安芷嘉长长的护甲不禁深陷了掌心的肉中...
凤眸里又流转着一丝光彩。
清荷一直默默地站在一旁,替身边的人撑伞。
宫里的雪景,华丽而璀璨。
高墙万丈,勾心斗角。
层层竖竖的红绿交杂, 重重迭迭的金黄瓦砖,
一红一绿的身影,和一顶鎏金色的伞。
天地,人间,白雪,万物,共景。
两天后。
离过年就只有7天了。
杨初成这几天的膳食里多了一种食材,红豆。
她突然就有点馋红豆糕。
本来打算就最近做吧,这眼看又要过年了,干脆年后做,顺便赠送给其他人,正好有个好兆头。
这几天她倒是没去打听翻牌的事情了。
不是不想去,而是万一又是翻的宸妃的牌子,她一个储秀宫的总管还不知道,未免也有些太奇怪。
对了,也不知道御膳房有没有红豆。
反正闲来无事,干脆她今日去御膳房看看,没有的话好叫人添些。
雪停了。
天空清澈得没有一丝杂质,呈现出一种原始的纯粹的蓝色。
梅花送来的幽香是每一个冬天的早晨的前奏。
杨初成没有带伞,但是带了一个精致的手提木盒。
她打算着,快到中午了,反正都是去御膳房,顺便就带点午膳回来。
走着还算悠闲。
突然看到前方有一熟悉的暗红色的身影。
咦,那不是王公公嘛!?
王公公不比刘公公,对于王公公,杨初成是万万不敢没规没矩地打招呼的。
目测对方虽往自己这边走,但似乎没注意到自己是谁。
杨初成也就先稳着,装作没看到前面的人是谁。
直到这距离实在是不能再扛下去了。
杨初成才福身行礼:“奴婢参见王公公,王公公安”
“哟,小初姑娘,许久不见,看你这行头,如今可是总管啦?”
王章也停下脚步,看了一眼眼前的人,不禁有些诧异。不过也巧,他今上午才到京城,在自家宅子迅速收拾一番,便急急忙忙往宫里赶,没想到第一个遇到的还是杨初成。
“是啊王公公,多亏王公公曾经的提点呢。“
一年来,杨初成深识宫里说话套路,现在说这些奉承话也是脸不红,心不跳的。
“哎哟不敢当不敢当,我哪里提点了你什么”
王章连忙摆手,脸上却笑得开心。
“听得王公公前些日子出宫去了?可是今早才回来?”
杨初成话突然一绕,眼尖地瞅到眼前的人,手里还提着一个外观看起来十分华贵的盒子。
“可不是?你这妮子运气好!也是遇上了本公公,我出宫一趟,带了些好东西,这芒果啊,是南城特有的水果”
王章挤眉弄眼地说着,嘚瑟地指了指自己手中的箱子,还专门递到杨初成跟前,让她近点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