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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知我为谁(微量擦边)(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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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面的意思,我也没办法,”傅君贤摇摇头,揉着眉心,“现在是两头犯难啊。不抓,上面施压;抓了,外界谴责。总之你先盯紧了,真到了那一步再说。”

“好,我听父亲安排。”傅声轻声回道。

“别的也没什么事了。”

傅君贤说完,看傅声坐着没动,猜到儿子一定有别的事要说,果然傅声喝完手里的茶这才缓缓开口:

“父亲,我想朝您借一笔钱。”

傅君贤挑眉,没有接话。傅声接着说:“我想买辆车作为代步工具,比起向银行借贷,我还是想向您借。我可以和您打欠条,三年之内一定还清。”

傅君贤哦了一声:“借多少?”

傅声摩挲着手里的茶杯:“三十万。”

“三十万?”傅君贤重复了一遍,“你来执行局时,我提出过送你一辆车作为你的入职礼物,那时你一口回绝了,说自己从此以后不能再花我的一分钱。现在你不仅要买车,还要三十万?”

“父亲……”傅声尴尬一笑,“我上次和朋友闲逛,在车展上看中了一辆很漂亮的车,性能也好。”

“什么型号,牌子叫什么?”

“叫——”

傅声第二次哽住,这次却不会有什么从天而降的神助攻救他于水火。傅君贤从抽屉里拿出几张照片放在桌上:“傅声,我不说,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傅声飞速瞥了一眼桌面,浑身的血顿时凉了一半,脸色都有几分苍白。

“父亲,”他嗫嚅着,“您不是说过,对自家人绝不会用这些手段……”

“那也是你隐瞒自己亲爹在先,”傅君贤点了点照片上一高一矮两个背影,“你性子要强,能跑来找我借钱,一定是为了这个来路不明的小孩吧。”

傅声咬了咬嘴唇,垂下视线:“父亲,这孩子流落街头,我想着收留他一段时间,让他上学读书,有自食其力的资本。我刚来执行局,薪水不高,这笔钱算我欠您的……”

傅君贤轻声打断他:“傅声,我知道你可怜这个流浪儿,可是你住的地方一向治安严谨,怎么会在前段时间突然有流浪儿来这里乞讨?你要帮他,也要先顾好自己,最起码先查清楚这孩子是不是来路不正。”

这次轮到傅声不解:“他只是个……”

“你觉得我是职业病犯了是不是?”傅君贤正色道,“傅声,作为你的上级和你的父亲,我告诉你的都是经验之谈。做我们这一行,是没有上下班之分的,时刻都是作战状态,随处都有可能是战场。这孩子底细不清楚,你就让他轻易和你同住一个屋檐下?”

一席话让少年傅声哑口无言,他虽没说话,却肉眼可见地低迷下来。傅君贤到底疼爱自己独子,思忖片刻后无奈地长出了一口气,把照片往前推了推。

“你自己去查,要是查清楚这孩子背景干净,剩下想怎么做就随你便吧。”

傅声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抬起头眼前一亮:“真的?”

“若是真的是碰巧流落至此,资助一个孤儿到十八岁也没尝不可,现在世道艰难,就当做做慈善了,”傅君贤说,“还有,我和你是父子,不要谈什么借啊还的,当初说好了送你一个入职大礼,这三十万就当是补给你的礼物,你自己看着办吧。”

父亲的话让傅声心窝里涌起一阵五味杂陈,傅君贤从小对他家教严格,却也因为母亲早亡而对他疼爱有加,后来自己一朝分化为oga,却仍然进入执行局与一众优异的alpha同台竞争,父亲年岁渐长,对这个懂事争气的儿子的心疼早已多过了严苛。

他能感觉到,父亲也有点老了,对儿子永远会不自觉地心软和妥协。

“天色晚了,赶快回家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傅君贤拿起另一份文件,手背冲外对他挥了挥,语气温和。

回到家时已是深夜,一天忙碌下来傅声早已疲惫不堪,骨头架子都差点散掉。钥匙还没插进门孔,他便听到屋里由远及近传来一阵轻快的小跑脚步声,接着门率先被拉开。

裴野站在玄关,一双漂亮的眼睛眨巴着:“欢迎回家。”

傅声看着小家伙殷勤地给自己拿拖鞋拿包,仿佛一个贤惠的小媳妇,想笑却忍住了:“谢谢。晚上想吃点什么?”

“想吃……”

他们相处了大半个月,早已十分熟稔,裴野到底是小孩子,对喜欢的人想亲昵的心藏都藏不住,更何况这段时间他早就充分领教了傅声堪称一绝的手艺。傅声工作忙,还没来得及给他办理入学申请,每天走之后裴野就在家里看书、看电视,更多时间都在发呆,最有盼头的就是等傅声回来二人一起吃饭聊天。

他心里早就想好了一大堆魂牵梦绕的菜肴,可话说到一半,男孩眼珠一转,看了看正脱下制服外套的少年。

傅声侧对着他,把外套挂在衣架上。

少年眉目温舒,安静的侧颜如一副恬淡的水墨画,笑起来温和,不笑的时候那双眼角微微下垂的眸子却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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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人清冷和忧伤感,可肤色却比往常更苍白了些,看起来说不出的疲惫。

于是他咽下原本的话头:“简单吃点就行,不饿。”

傅声正在松开领带,闻言侧过头看了看裴野,极轻地哼笑一声:“不饿呀?”

裴野顿了顿,偷偷咽了下口水:“嗯。”

傅声换好衣服,不再同裴野说话,转头进了厨房。裴野跟屁虫似的跟在他身后,看着少年把中午电饭煲里的剩饭盛出来,又从冰箱里拿了几个鸡蛋和两根香肠。他亦步亦趋,忽然傅声脚步一停,他没刹住车差点撞在人后背上。

“小跟班,会打鸡蛋吗?”

傅声不由分说把鸡蛋和碗塞到他怀里,一转眼的功夫又拿了两根小葱和胡萝卜,麻利地洗菜切菜。裴野不明就里,但从早到晚的无聊让他乐于有参与感,任劳任怨地在一旁打散鸡蛋,等傅声备菜结束,捧着碗邀功似的凑过去:“可以吗?”

“嗯,还不错,”傅声接过碗,热了锅,把鸡蛋倒进锅里,“去餐厅等开饭吧,再待下去就要碍事了。”

裴野有点失望,可终究乖乖照做。

在饭桌旁煎熬地坐了快十分钟,饥肠辘辘的小朋友望眼欲穿,终于在见到傅声端着一盆蛋炒饭走来时忍不住欢呼起来:“好香!”

傅声一边倒水一边示意他自己盛饭,他看上去确实累了,多余的话都不想说,所幸裴野和他已然锻炼出一种默契。裴野迫不及待地盛了满满一大碗,舀了一勺放进嘴里,嚼了几下便呜呜嗯嗯地发出幸福的声音,连连竖着大拇指。

傅声摘下围裙:“好不好吃?”

裴野咽下嘴里的蛋炒饭,学着电视上的美食评论家摇头晃脑道:“色香味俱全,一口下去满口留香,鲜嫩多汁,入口即化——”

他把学到的华丽辞藻一股脑抛了出来,傅声被这活宝逗乐:“你倒是不吝啬夸奖之词。”

“真的好好吃,你自己尝尝嘛!”

裴野只是词汇匮乏,可赞美之心是十成十的。明明是最平常的鸡蛋、速食店的香肠和市场里普通的蔬菜,经他之手的炒蛋嫩滑软弹,香肠在酱料辅佐下竟宛如有肉香四溢,粒粒分明的米粒甜软中带着淡淡葱香;他怀疑傅声是会什么秘术魔法,随手一做都能让饭菜好吃到欲罢不能。

裴野吃得快,转眼就要成第二碗,傅声却只潦草扒了几口饭就放下筷子:“我吃饱了,你慢慢吃,不着急。”

男孩抬头,鼓着的腮像小仓鼠,嘴角还沾着米粒:“是不是不舒服啊?”

傅声胃口不大,可今天吃得实在太少。他对裴野摇摇头:“就是累着了。我去歇一会,你吃完记得刷碗。”

裴野哦了一声,盯着傅声起身离开。

少年的背影有些重心不稳,他看着傅声,忽然觉得嘴里的蛋炒饭都不香了。

他的座位背对着客厅,听到远处身后传来柜子门开关的声音和沙发布料摩擦的窸窸窣窣声,紧接着有些空旷的的屋内传出电视机里女主播播报新闻的说话声。傅声虽然十八岁,但看电视节目的偏好古板到像个大叔,除了看新闻就是电视上那些烹饪的综艺节目。

裴野不疑有他,吃完饭收拾了碗筷端进厨房。水龙头拧开,哗哗的水流暂时屏蔽了厨房外的新闻播报声,裴野戴上手套,突然发现厨房的洗洁精不见了踪影,他找了一圈,果然在厨房的垃圾桶发现了扔掉的空瓶。

他不知道新买的洗洁精放在哪里,挨个打开橱柜找了一遍也没找到。于是他在厨房里唤了句声哥,然而无人应答,大概是电视机开的声音太大,傅声没听见。

裴野走出厨房,客厅没有开灯,借着厨房里微弱的灯光和电视机惨白的光亮才有些许照明。他每走两步,刚想再唤傅声,然而下一秒他的脚却被钉在了原地。

客厅茶几上散落着某种医疗用品拆开的包装,傅声躺在沙发上,枕着扶手上的靠枕,t恤的下摆掀开,露出一截紧窄的腰肢,微微凹陷的小腹笼着一层温润细嫩的肌肤,正随着呼吸弱弱起伏,两条漂亮的人鱼线隐没在裤腰下,流畅的的肌肉线条在昏暗的灯光下依旧清晰可辨。

此刻少年不知为何气喘微微,一只手握着什么东西往下腹摸索着探去。傅声骨架小,手虽然生得骨节分明,可手掌偏小,手腕更是不堪一握,但此刻搭在腹部却依然衬得那细韧腰肢仿佛只有巴掌宽;他的指尖在下腹的肌肤上摸索,在某个地方试探着按揉了几下,叫人瞧了竟止不住地心里发痒。

裴野看得呆了,完全忘了自己来意,甚至忘了自己此时大约算是偷窥,目光像磁吸似的牢牢锁定在傅声身上。

每按一下,傅声整个人便有些痛苦地咬咬嘴唇,最终少年似乎下定决心,将手里的东西抵在下腹,裴野眼尖,认出那是种微型针剂。

a国批准民众自行购买的药用微型针剂极少,最常见的合法针剂就是抑制剂。抑制剂通常在腺体处注射,绝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后颈,除非——

在下腹注射,除非那里有一个比腺体作用更快的、接收信息素抑制的器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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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野浑身一震,气息顿时紊乱成一团。

他早该想到的——这样一尘不染的漂亮少年,是个oga。

傅声忽然低低地呜咽了一声,修长的双腿夹紧一秒又颤抖着松开,下腹抽搐一下,少年喘息着偏过头,额前和鬓角浅棕色的碎发被薄薄一层冷汗打湿,颈间青筋暴起,整个人微张着唇闭着眼无力地喘息着,脱力地松开手,下腹上果然还残留着一个渗血的针孔,在白到快要发光的皮肤上格外刺眼。

傅声抬起小臂遮住眼睛,喉结上下滚动着,浑身微微颤抖起来,整个人宛如一个瓷娃娃般易碎。

厨房的水龙头还哗啦啦地开着,或许这就是傅声毫不设防地选择在客厅进行生殖腔注射这种见效快的方法的原因,但快速注射的弊端也很明显,虚弱如此刻的他,五感早已飘忽,已然分辨不清裴野此刻是否如他想的那样在厨房忙碌。

裴野心跳得飞快,他蹑手蹑脚后退一步,再后退一步,确认沙发上那个脆弱的oga并没发觉自己的存在后逃也似的回到了厨房,关上门。男孩手撑着洗碗池,佝偻着腰大口大口喘着气,仿佛刚刚结束了场马拉松似的浑身发软。

他好像目睹了不该看的东西,可自始至终,他多看到的也只有那一段纸一般白皙单薄的腰腹罢了。

但仅仅这惊鸿一瞥的片段春色,一声隐忍婉转的呜咽,指尖如羽毛拂过的轻抚,都让他血液倒流般震撼、惊怵,甚至格外罪恶地反复回味。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傅声如此这般情状。奇怪的是,他居然觉得这样的傅声,美得让他失语。

哗的一声,推拉门打开。

“洗完了吗?”

刚刚还在沙发上痛苦挣扎的少年此刻倚着门框,抱着胳膊看着裴野。傅声表情淡定如常,只是额角汗水晶莹,眼眶有些发红,比平时多了些慵懒而勾人的美;若不是刚刚亲眼目睹一切,裴野绝对不会注意到此刻傅声的不寻常。

“没有,我找不到洗洁精了。”裴野不动声色道。

“哦,忘了告诉你了,我给你找。”

傅声走过来,裴野忽然心虚地移开目光,二人擦肩而过时,男孩垂着头,刘海遮住眉眼叫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唯独瞳孔猝然缩小了几分。

一股尚未收起的雪松香味,若隐似现,却在消散于空气前的一刹那被裴野敏锐地捕捉。那味道凛冽清凉,如日出高山上的皑皑霜雪,可望而不可即。

裴野站在原地没动。傅声翻出新买的洗洁精,转过身递给裴野:“以后从这里拿——”

“好香。”

傅声握着瓶子的手下意识攥紧了:“什么?”

裴野低声轻笑,就势抓过傅声拿着洗洁精的手,凑过来嗅了嗅。傅声紧张地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从他的角度看去,裴野几乎像是在嗅自己的手腕。

他本不该对一个孩子这样防备的,可是晚上父亲的话加上刚刚注射抑制剂过后的敏感期,让他对外界的任何刺激都高度防备。

“这个,”裴野仰起脸,绽开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拉着他的手把瓶子举高了点,“好香。”

他看见傅声肩膀放松地塌了下来。

“我也觉得这个牌子的香味很好闻。”

傅声把瓶子放在裴野手里笑道。

裴野看看手里的洗洁精,又抬眸看了傅声一眼,转过身,关上水龙头。

“是啊,”他喃喃自语,“第一次闻到,就不受控制地喜欢。”

周末h大没有课,傅声在西京的任务似乎也顺遂,如约赶回了家。

裴野到家时,傅声正在主卧整理行李。他趿拉着拖鞋,走到背对着他叠衣服的傅声身后,趁他不备双手按在青年肩头:“辛苦了啊声哥。”

傅声倒是不可能被这种把戏吓到,哄小孩似地哇了一声,背对着他继续拿起一件冲锋衣抖开:“多谢关心,出差嘛,家常便饭了。”

傅声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色西装裤,袖口挽到小臂,衬衫下摆规规矩矩收进扎紧的腰带,明明干着刀尖舔血的活,外表却还和十八岁时单纯的青葱少年模样无二。裴野站在他身后,能看到傅声说话时牵扯起下颌线漂亮紧致的线条,和脑后微长而柔软的亚麻棕色发丝。

“我说的不是出差,”裴野笑,“声哥,过两天学院组织田野调查,虽说这么多届下来早就和团建春游差不多,可是……”

傅声把叠好的衣服放在床头,转过身。裴野离他距离很近,再加上他身高一米八六,足足比自己高了十厘米,傅声不得不微微仰视他。

“原来在这等着我呢。”傅声拖长了音冷哼道。

“所以说辛苦你嘛。”裴野笑着。

伸手不打笑脸人,可傅声还是抱着胳膊从头到脚把他看了一遍:“我的假期很宝贵的,给你做了饭还要专门送过去,你怎么赔?”

“我最近在校外打工,发了工资请你看电影。”

裴野说完,看傅声张了张嘴,上扬的唇角在来临之前却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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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什么而消退了弧度。

他正不解,却听傅声低声道:“我是逗你玩的。兼职尽快辞了吧。”

“为什么?”

“最近情势不明朗,我父亲说现在晚间戒严势在必行,军部甚至要介入城管执法,我怕你在外有什么闪失。”

傅声说着,有些担忧地看向窗外:“风声太紧,我的工作你是知道的,万一你被军部当成什么奇怪的人抓进去,我不方便出面保你……”

裴野望着傅声的侧脸陷入沉默。这两年c党活动频繁、意图操纵舆论,把他们定性为非法组织只是时间问题,军部和警备部一个明面上镇压,一个私底下处理了不知道多少批人,惹得怨声载道。傅声既是为裴野独自在外担心,也是为自己不能在这种时候堂堂正正站出来保护他而愧疚。

“那就不去了。就算没有兼职,我还有奖学金,请声哥你看电影不在话下。”

裴野耸耸肩笑着活跃气氛,傅声回过神,知道裴野想让他宽心,也扯出一个笑容:“好,那就说定了。”

他们很快默契地决定将这个有点沉重的话题按下不表,整个周末傅声都兴致勃勃地为周一给裴野的“团建活动”备餐而忙碌。周一一大早,裴野就被厨房的动静吵醒,他睡不着,干脆洗漱之后踱步去厨房看看怎么回事。

一进厨房,他便被里头的阵仗吓了一跳:“声哥,你有点借题发挥了吧?”

傅声向来重视厨房卫生,但此刻厨房里却像战场一样凌乱,角落操作台上摆着一大盆打发的奶油,而傅声正拿着裱花袋,像在雕刻艺术品一样装饰一个奶油蛋糕。

“学西点很久了,今天正好有用武之地。”

傅声的声音因为小心谨慎地给蛋糕裱花而有些咬牙切齿,裴野拿他的这股认真劲没办法,绕开他在厨房转了一圈:“这烤肉饭团、金枪鱼蔬菜沙拉和柚子茶……我的好哥哥,虽然我们这活动比较随意,但也不至于沦落到真的春游。”

傅声还在和他未完成的草莓蛋糕做最后的斗争,看也不看他,语气却急切了些:“小野,帮我擦下汗,腾不开手。”

裴野应了一声,抽了张餐巾纸走过来。

傅声专注于手里的活,垂着眼帘有感应似的主动贴近了他一些。裴野微微弯下腰,抬起的手却动作一顿。

他们靠得很近,近到裴野只需张开双臂就能把人搂在自己怀里。傅声的额角渗出些薄汗,几缕过长的发丝被别在耳后,低垂着眼睑时鸦羽般的长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晨曦在细挺的鼻梁上打下绒毛般的光晕,柔软的唇瓣因为专注,下意识轻抿着。

裴野目光沉了沉,还是轻轻为他擦去额角的汗珠。傅声短暂地笑了一下,似乎是为自己顺利做完了裱花而满意,下意识直起身子回头:“好了——”

他们险些鼻尖撞在一起。琥珀色的眸子微颤,裴野近在咫尺的脸跌入一汪清澈的潭。

或许是刚刚起床的缘故,即便换好了出门的衣服,裴野看起来仍有些懒洋洋的,一身短袖、黑色夹克和牛仔裤,几分宽松的衣服却掩盖不住裴野宽肩窄腰的衣架子身材,结实的手臂肌肉线条几乎让年轻人青春活力的气息快要喷薄而出。

裴野戴了条黑色发带,配上有点长了的黑发,因为晨起还稍许乱糟糟的,却别有一番野性的俊美。裴野天生眼眶深邃骨相立体,插科打诨时有几分混不吝的痞帅,可不笑不闹、就这般安安静静看着人时,那黑曜石色的眼睛便让人轻易就丢盔卸甲。

傅声一时忘了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他想后退,猛然发现自己后腰抵在了操作台边缘。裴野看着他的眼睛,手上动作却不落下,一伸手护着傅声后腰将人揽过来。

他敏锐地感觉到,掌心的肉体传来一阵战栗。

裴野笑了笑,放开手,语气不舍却格外温柔。

“好,那我们出发。”

七年前在傅声父亲的资助下,二人拥有了一辆汽车,高中毕业后裴野去考了驾照,渐渐的两个人一起出门时便都是裴野开车。

早上光线直射车窗,裴野戴了墨镜,傅声把蛋糕和便当装车后帮他设定了导航,便声称自己起了大早备餐太累需要睡一觉,在副驾驶补眠。

裴野知道,这是傅声因方才在家那难为情的场景而找的借口。余光瞥到青年裹着外套背对着自己在副驾驶蜷缩着假寐,他无奈咧嘴一笑,推了推墨镜,却还是减轻了油门的力道。

“我说了,我自己去就好。”他开着车边轻声说。

过了半晌,傅声背对着他闷闷不乐道:

“想多了,正好我也要出门办事而已。”

裴野挑眉,一路上再无话,只剩下车载电台播放的轻音乐在车里响彻。

路越开越窄,车子渐渐驶离主城区的柏油马路,裴野的学院组织考察的地点在市外的一处村庄,几年前已经被改造成农家乐性质的度假区,一路山清水秀别有田园野趣。

裴野跟着导航驾车开进村内,车停在村头的小广场,一眼便看到路的尽头一片金灿灿的油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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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边,他的三个室友正和其他两三个同学坐在一棵大榕树下的石凳上遮阴乘凉,石桌上铺了块布,上头花花绿绿摆了好多零食饮料和几个便当盒。

裴野有些无语,原来这次活动还真是春游,倒头来他竟成了最实心眼的那个。

他拉起手刹,这会功夫傅声也坐起身,解开安全带:“那边的是你同学吧?”

“看来今天就是来吃吃喝喝,回去随便交份报告了事咯。”

裴野把车子熄火,推开车门:“回去路上小心,不用接我,我和怀宇他们拼车。”

傅声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抬头便看到刚还在树下的一个男生兴冲冲朝这边跑来:

“哟,野哥,你可迟到了!”

裴野刚下车,没来得及摘下墨镜,徐怀宇过来定睛一看,摸着下巴啧啧道:“不愧是我们1057寝室的室草,这小墨镜,小发带,妥妥的靓仔——”

话音未落,裴野皮笑肉不笑地上前,青年长手长脚,个子又高,轻而易举便勾着徐怀宇的脖子把人压了过来:“怀宇,会说你就多说点。”

“咳咳咳!错了野哥,真错了……”

徐怀宇满脸通红,双手合十连连告饶。裴野笑了一声把人放开,转头走到车后,傅声早已打开后备箱,见他来了,把蛋糕盒子托起来递给裴野:“拿好了。小野,一会别小气,给朋友分些尝尝。”

“凭什么说我小气啊。”

裴野压低声音嘟囔,傅声忍不住嗤笑着乜他一眼:“我还不了解你的小心眼?上次为我多做一盒炸鸡,还和我耍小脾气呢,没良心。”

裴野眼神忽闪一瞬,嘀嘀咕咕的却也没反驳出什么有理的话来。

两个人在车后窃窃私语,终是引起徐怀宇的注意,徐怀宇慢慢悠悠走过来伸着脖子看了看,没忍住惊呼一声:

“野哥,怪不得今天玩帅的呢,还开车过来,没想到你还挺花心的……”

傅声脸颊腾地烧起一片细密热气。裴野下意识把傅声往身后挡了挡,硬邦邦地打断徐怀宇道:

“别乱说。怀宇,这个是我哥,傅声。”

“哦,抱歉抱歉!”

徐怀宇挠挠头,探着脑袋没忍住好奇地多看了一眼傅声,讪笑道:“表哥好,我是裴野的室友徐怀宇,叫我小徐就行。刚才开玩笑,我这人嘴上没把门的,对不住。”

“没关系,我知道你,小野常和我提起你们几个。”

傅声淡淡一笑,偷偷给裴野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把后备箱的大包小裹拎起来,关上后备箱。

“玩得开心,”傅声对裴野小声说完,又转头对徐怀宇礼貌地点点头,“我让小野带了些吃的来,不知道合不合大家口味……不打扰你们,我先走了。”

“好嘞表哥,表哥再见!”

徐怀宇用力地大幅度挥手同他告别,待裴野走近了,神秘兮兮地凑到裴野耳边:“你家遗传基因真强大,连你表哥都挺好看……不过哥们还是挺你的,论颜值那些oga肯定更喜欢你这款。”

裴野哭笑不得:“行行行,好兄弟,先帮我拿点东西成不成?”

“哎哟,说着话没注意……嚯,破费了啊表哥,这蛋糕花不少钱买的吧?在咱们学校卖这么大一个恐怕得给我吃破产。”

两个人你怼我闹的半天也没走上几步,傅声已经拉开驾驶位的车门,远远地看见裴野二人说笑,嘴角不知不觉也跟着牵起一丝笑意。

从小到大,裴野一直是个比同龄人内心更敏感的小孩。看到他能和同学相处融洽,傅声才能安心。

另一边裴野二人还在互相说着垃圾话,没注意到身边何时过来了一个少年,他似乎早就观察了两个人一阵,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插身进来,忐忑地叫住裴野:

“裴同学?”

裴野和徐怀宇同时停下,徐怀宇意味深长地摸摸下巴,斜着眼睛对裴野乐道:“找你的。”

“裴同学你好,我也是咱们学院的,我,我叫方华……”

裴野被徐怀宇那样损了一句,心里有点发毛,扭过头看向叫住自己的少年。意识到自己戴着墨镜有点不礼貌,他摘下墨镜随手挂在t恤领口,面无表情地端详着少年,没有接茬却也没打断的意思。

或许是被摘下墨镜后少年如此浓墨重彩的锋利眉眼盯着不自在,少年更紧张了,连对视都不敢,被摄魂夺魄了一般,磕磕巴巴道:

“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其实,我们之前上过同一个选修课,还一起完成过小组作业,你可能没印象了,不过没印象也没关系……请问,可以加个联系方式吗?”

说完,方华壮着胆子补充了一句:“听说裴同学是alpha。我的意思是……我是个oga。”

裴野什么也没说,继续打量着因自己的沉默而愈发慌乱的人。

其实即便方华不说,他也看得出。文文弱弱的气质,过于干瘦羸弱的身板,以及面对alpha时的畏惧与乖顺,都是方华身上抹不去的oga标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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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白说,方华的样貌清秀,五官标致,若是好好打扮一番,一定也会有不少alpha愿意追求。

只是……他无论如何就是对方华提不起兴趣来。

裴野脑海里几乎瞬间就浮现出一个身影,与眼前方华紧张的身影慢慢交叠。那人是他心里的月亮,兜兜转转捡拾月光的碎片,只愿让光华从此只照亮他一人心怀。

不知怎的,想到那人的刹那,他的心就乱了。

裴野正兀自出神,却浑然忘记了不远处车上的傅声。方华过来时傅声刚要发动车子,他以为方华和他们是朋友,可特警生活锻炼了过人的听力,即便不想听,方华的话还是一字不差落在他耳中。

裴野这小子在学校受欢迎是傅声意料之中的事。早在裴野中学还没毕业时,就已经有大他两三岁的女孩给他暗送情书,高中时因为在校园论坛上过太多次表白墙,还被管理员设成了屏蔽词来维持秩序。

但从头到尾,裴野始终没被拖进这闹剧中,论谁示爱都绝不动心。

傅声司空见惯,笑着摇摇头,刚发动车子,却听到徐怀宇似乎见裴野沉默太久实在忍不住,抢先替好兄弟答道:

“同学,算了吧!野哥有女朋友的,嫂子知道该不高兴了。”

傅声握着车钥匙的手猛地一颤。

连方华也惊了:“裴野同学不是单身吗?这,这是我冒昧了……”

徐怀宇拍拍方华肩膀:“这也不怪你,谁叫裴野这家伙平时太闷骚呢。”

裴野哭笑不得地剜了他一眼,可好歹自己总算不用想个理由蒙混过关,对方华说了句抱歉便离开了。方华有些失落地和徐怀宇微鞠了一躬,二人寒暄两句便也道了别。

等方华走了,徐怀宇刚要追上裴野,忽然听到远处传来汽车的喇叭声。他下意识转头望去,看到刚刚裴野开过来的车还停在那,驾驶位车窗摇下来,裴野的那个好看表哥对他微笑着招招手。

徐怀宇不明就里,但还是乖乖跑到车旁弯下腰:“表哥,找我?”

“叫我声哥就行,”傅声笑道,“刚刚我给车子掉头,不小心听到你们同学闲聊……小野他,在学校谈恋爱了?”

“不是吧,裴野没跟你说?”

徐怀宇惊讶,继而若有所思,“也是,地下恋情,是野哥的风格,闷骚。”

傅声嗯了一声,依旧笑得亲和:“可能是不好意思和家里人说吧。小徐,你见过他女朋友吗?他们在一起多久了?”

“这……”

徐怀宇踟躇了片刻,似乎是觉得这样出卖兄弟不好。傅声手肘搭在车窗上,不紧不慢道:

“小野说你们食堂又贵又不好吃。我家就在学校附近,以后有空,让他带你们来我家里,家常便饭还是管够的。”

“就冲声哥这句话,我就知道您这人特敞亮!”

徐怀宇顿时喜出望外,他私下看了看,确认无人之后,这才神神秘秘地和傅声低语道:

“其实我们都没见过嫂子,但是声哥和她在一起应该很久了,对她宝贝着呢!我们想见一下真容,他从来都推三阻四的。不过他倒是经常说,嫂子人又聪明又漂亮又温柔,最关键的是——”

徐怀宇顿了顿,斩钉截铁道,“嫂子做菜特别好吃,他亲口说过,连天底下最好的厨子都比不过!”

傅声握着方向盘的双手情不自禁地攥紧,用力到手背的掌骨凸起,脸上仍波澜不惊的:

“他真这么说?”

“当然了,野哥骚包得很,这话都是我们之前追问他才可能说的,千真万确。”

傅声点点头,虽然还笑着,可神经大条如徐怀宇也感受到傅声笑容细微地变了味:“声哥,你没事吧?”

“没什么,”傅声扬了扬嘴角,放下手刹,回过头正视前方,“多谢你了小徐。咱们刚才的话,别告诉裴野,他不喜欢别人背后打听自己,你也知道,做哥哥的少不了操心。”

徐怀宇嘿嘿笑道:“我明白,您放心,我指定守口如瓶。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去了,室友等我呢。”

两人打过招呼,徐怀宇便走了。

傅声把车窗升起,深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却发现丝丝攥着方向盘的手早已骨节发白,抖得不成样子。

他不该生气的,没立场没理由没资格,平日为了出门在外方便编织了一个表哥的假身份,到了这种时候怎么还假戏真做,拿出真哥的做派操上这份闲心了?

傅声努力深呼吸,抬眸时与后视镜中自己的眼神相撞,镜子里的半张脸上写着愤懑与恼火,更多的还有无处申诉的委屈。

因为什么?因为裴野当真瞒天过海谈起了二十岁大小伙子都向往的恋爱,还是因为裴野对这个女孩的手艺赞不绝口?

可无论为何,他若当真计较便是当真矫情,失了身份,也失了气度。

他们的生活太简单了,一屋两人三餐四季,以至于傅声习惯了他们只有彼此,以为一直这样下去便可以心满意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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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声闭上眼睛。车窗外上午的太阳一下子好晃眼,刺得他眼角膜针扎般生疼。

嘻嘻哈哈的春游到底符合二十岁的年轻人喜好,一个班的人在村子里疯玩到深夜,回市区后几个没尽兴的alpha抻头攒了第二个局,裴野躲不过,硬生生跟着玩了个通宵。到了第二天早上六点,折腾够了的一大帮人都精疲力尽,裴野算是精力格外充沛的,这一轮接一轮下来也着实够呛。

寝室四个人不约而同翘了第二天的早八,再不补眠恐怕要有生命危险。一个通宵下来裴野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混沌的大脑中只剩下一个简单的指令——回家。

即使双腿灌了铅,裴野还是要死撑着回到属于他和傅声两个人的公寓。

“声哥,我回来了……”

推开门的一刻少年如释重负,顾不得大早上的吵吵嚷嚷会不会搅人清梦,醉汉一般踉踉跄跄进了屋。

公寓静悄悄的,裴野没往多想,脱了夹克甩到沙发上,一边四处寻找着熟悉的身影一边嘴里哼哼唧唧的:“声哥,他们可坏了,把你做的蛋糕都吃光了,一口也没给我留……敢情是给他们大饱口福了,我呢?”

“我快饿死了,声哥,家里有没有吃的?”

他找了一圈也没看到人,心里渐渐起了疑虑,声音也清醒了些:“声哥?”

啪的一声脆响,裴野吓了一大跳,回头望去,只见傅声不知何时从厨房出来,把一副碗筷重重放在餐桌上。

傅声神色冷极了,青年本就生的高山雪莲般清冷无垢的一张脸,平时对裴野总是言笑晏晏,方才柔和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感来,可一沉下脸时只剩下彻骨的凉意疏离。

“我在放假,麻烦你不要吵我休息。”

裴野像是被一双浸了冰水的手攥住后颈似的缩了缩脖子,想问些什么,对着傅声结了霜的脸还是选择认怂,想着大概是昨天遇上什么烦心事心情不好的缘故,谨小慎微地挪到餐桌旁,只看了一眼碗里的东西便傻了眼。

一碗白粥,是冷的不说,还是隔夜的稀粥,清汤寡水,对刚通宵过的肠胃来说还不如不喝。

傅声一眼看出他的迟疑,眼神一凛:“爱吃不吃,你当我天经地义给你预备着满汉全席么?”

“没,我就是……”

虽然不敢顶嘴,可到底是养尊处优了整整七年的胃,加上不知道一向情绪稳定的傅声这无名邪火缘何发在自己身上,饶是裴野此刻也多了些委屈,但他还是按捺下来,撒娇似的试探道:

“声哥,咱们家里总归有你腌的咸鸭蛋下饭吧?再不行,剩菜也……”

傅声垂眸,琥珀色的眸子微微觑起,那样子不禁让裴野想起猫咪在被激怒时紧缩的瞳孔。

“裴野,”傅声音量极轻,却不妨碍裴野闻之战栗了一下,“我的手艺不精,你就不必为难我了,要是想吃,就找厨艺够好又心甘情愿做给你的人去。我不是你的厨娘,知道吗?”

“你,你这是哪里的话……”

裴野从没见过傅声对自己这样疾言厉色,一时完全愣住。没等他辩解几句,傅声收回目光,大步流星进了主卧,砰的一声重重关上房门。

偌大的餐厅里,只留下一头雾水的裴野一人,对着一碗没滋没味的稀粥,欲哭无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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