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话慢条斯理,态度温文尔雅,剑眉微微皱起,不解且无辜地问道:“小姑母大人大量,总不该和一只狗计较吧。”
汝阳公主刚想说话,又觉得这话说不出口。
她当然是恨死那只畜生了,可又如何当众放得下脸面跟一只狗计较,可不计较气得又是自己,几相矛盾,气到吐血。
“小姑母可有受伤,我让旭日去请太医来。”温归远彬彬有礼地问着,神情中带出一点焦急之色,态度极为诚恳。
“不必了。”汝阳公主心中的一团火在他如沐春风的语气下逐渐消散,长舒一口气,又恢复高傲淡定之色,“我今日是有话要和殿下说。”
温归远故作惊讶地看着她:“小姑母可是有何指教。”
汝阳公主目光一转,看到不远处小亭内的路杳杳正摇着扇子,掰着糕点喂给狗吃,眸中闪过怒气,冷笑着:“太子妃好大的派头,见了本宫也不来打招呼。”
温归远脚步微微一动,挡住她的视线,闻言,无奈说道:“杳杳身体不适,今日本来就是来带她散心的。”
“原也想来拜见姑母,只是她素来娇弱,刚才放风筝跑岔了气,我便让她在小亭中休息。”温归远有理有据地解释着,把错都拦到自己身上,让人挑不出路杳杳的不是来。
汝阳公主对他的小伎俩看在眼中,不由冷笑起来。
“路相果然没压错宝,殿下和太子妃当真是恩爱啊。”她阴阳怪气地说着。
温归远笑眯眯地看着她,丝毫不减恼怒之色,一如既然地如同一团绵软温柔的棉花,让人无处下力。
路杳杳虽然喂平安吃糕点,但注意力都还在那边的动静上,见那边气氛凝固,太子殿下笑脸盈盈,汝阳公主却是满脸怒容,紧接着没多久就看到汝阳公主气势汹汹地走过来。
温归远跟在她身后,抬眸看着路杳杳,指了指平安挥了挥手。
路杳杳连忙把糕点塞进平安嘴里,粗鲁地摸了一下它脑袋:“跑跑跑,坏人来了。”
她把平安搁在石桌上的大脑袋推开,一本正经地说着:“别看了,命重要还是吃重要的。”
红玉接过平安的牵引绳,连拖带拽地把狗拖走,朝着更远的地方走去。
汝阳公主刚到凉亭外,就看到平安摇摆的大尾巴,冷笑一声,还未说话,就听到路杳杳欣喜惊讶的声音:“小姑母怎么来了?”
她眉目含羞,娇嗔地扫了一眼汝阳公主身后的温归远:“小姑母来了怎么不和我说一声,我就算再不舒服也不能让小姑母亲自来啊。”
温归远无奈地点点头:“小姑母爱护晚辈,拳拳之心。”
路杳杳脸上泛出一点红晕,羞答答地说道:“让小姑母担心了,不过是有点晒,有点晃眼了。”
汝阳公主看着两人一唱一和,气得喘起粗气,瞪了路杳杳一眼。
路杳杳视若无睹,依旧热情地把人迎到小亭内。
“小姑母今日也来登高望远的嘛?”温归远笑问着。
汝阳公主嘴角抿起,带出一点僵硬之色:“今日是特意来寻你的。”
温归远挑了挑眉:“寻我?”
“是为了之前的事情,那些事情都是黎宁挑唆的。”她难得放软口气,退一步说道,“那贱人总是与我说你在鄯州如何作威作福,和你的幕僚弄垮了黎家,久而久之,就让我对你有了偏见。”
温归远眉眼不动,只是笑了笑:“那位黎郎君真是有趣,莫不是认识我?”
汝阳公主见他一脸惊讶,全无慌张之色,蹙了蹙眉,忍不住又说道:“我原本以为殿下会清楚,那黎宁可是对殿下的事情了如指掌,甚至连殿下的表妹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路杳杳眼皮子微微一动 ,扫了眼温归远。
温归远眉心皱起,露出一点不解之色:“我在鄯州素来深居简出,从不参与鄯州内务大小事情,那位黎郎君如何认识我。”
他态度太过无辜,让汝阳公主也是没察觉出一点不对,到嘴边的话又不得不咽下。
原本想要抓住他扮猪吃老虎的把柄,现在却一点察觉出他的真实想法。
“之前的事情都是他的错,如今他已经被路相千刀万剐,也消了你们的气,事情也该终结了……”
她看了一眼一直沉默的路杳杳,见她脸上保持着笑容,听了这话也时毫无波动,甚至感受到她的目光,侧首,越发温柔地笑了笑。
“你这几日为何一直躲着我,我寻你几次都找不到你。”她收回视线,话锋一转,咄咄逼人地质问着。
温归远满怀歉意地说道:“政事堂忙得走不开,小姑母以后若是有事不妨直接派人去政事堂。”
政事堂门口外人不得停留,更何况白路两位相爷正在全力绞杀她,万万没有自己上去送把柄的道理。
汝阳公主见他滴水不漏,不由咬牙切齿,恨不得拂袖而去。
她在长安城顺风顺水数十年,谁见了不是哈头弯腰,奉承追捧,这辈子只栽过两个跟头,一个便是强迫路寻义娶她之事,二是今年秋闱之事。
偏偏两件事都和路寻义有关,她的视线不由落在一侧的路杳杳身上。
路杳杳长相肖像其母,她母亲尚带着一丝乡下人的拘谨约束,但她在路寻义的精心养护下却成了长安城人人羡慕的娇花。
路杳杳见她时不时看向自己,便主动开口,脸上笑意越发温柔:“小姑母可是有话要说。”
却是主动递给汝阳公主台阶下,让她的脸色好了一些。
“人也死了,你们也没损失什么,你让路寻义高抬贵手。”
最后这话,她是对着路杳杳说的。
路杳杳惊讶地张大嘴巴,无辜地说道:“我从不管爹爹的事情,也不懂小姑母说什么。”
她懵懂无知地看向太子殿下,蹙眉:“朝堂可有什么大事。”
温归远见状,笑说安抚着:“是有些事情。”
“和爹爹有关吗?”她歪着头又问道。
“自然无关,不算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