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他一直小打小闹,看在柳老夫人多年情分和路杳杳与柳文宜的闺蜜之情,路相自然也能睁一眼闭一眼。
可偏偏,他竟然痴心挖心以为能在世家门阀和帝王心术争斗间获利,不知死活地一头扎进去,甚至反捅路家一刀,便是柳老夫人心智卓越,在此刻也无能无力。
庞大的政治斗争一旦开始,任何不知量力的人企图靠近都将被碾碎。
柳家成了这场战斗的第一个牺牲品。
“柳照安啊,柳照安啊。”路杳杳咬牙切齿地喊着柳家家主的名字,手边的茶杯被她砰地一声扫了下去,跌落在地上摔得粉身碎骨。
给平安梳毛的红玉吓了一跳,手下的平安也立马支棱起耳朵,滚圆狗眼睛看向路杳杳。
“三日内一定要找到她。”她闭上眼,神色平静,只是半阖的睫毛微微颤抖。
“李家原本想用柳家制约爹爹,若是柳老夫人不出此招,确实能桎梏一二,但破局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到时柳家的下场不外乎满门抄斩,祸及三代,所以柳老夫人为了保全柳文宜,不得不破釜沉舟。”
不知何时,平安溜到她腿边,毛茸茸的大脑袋拱了拱她的手心,湿漉漉的鼻子润湿了手心。
“爹不会手软的。”
“三日之内必定有结果。”
果不其然,柳家的事情第三日早上就出了结果。
柳家被抓的第一夜,大理寺夜灯长明,彻夜不休。
第二日白天,长安街上便是流言蜚语,各说各有理,说话先生的嘴皮子歇都来不及歇。
第二日晚上,柳家老夫人在牢中自尽,留下一份遗书,言辞恳恳,被人秘密送到圣人案桌前。
紧接着第三日天还未亮,圣旨便送到大理寺,柳照安、柳照宁即可斩首,但祸不及家人,只是剥夺职务,贬为平民,驱逐长安。
第三日中午,柳家众人在西市为柳家人收尸。
温归远难得早早从政事堂回来,坐在路杳杳身侧。
“文宜为什么还没找到。”路杳杳脸上不由带出一点急躁。
“是不是已经被老夫人送出长安了。”温归远柔声安慰道,“之前情况险峻,长安城到处都是各家暗探,想要用柳文宜威逼柳老夫人翻供,可现在事情已经尘埃落定,可见他们也没找到,也许早已被老夫人送走了呢。”
路杳杳眉宇间是散不开的不安躁动。
“不会的,不会的。”她连声说道,“老夫人的尸体还停在柳家呢,她一定会回来的。”
“李家一定还没放弃,谁都知道柳文宜是在老夫人膝下养大的,他们一定不死心,想要找到她推翻老夫人之前的话。”
她打了个寒颤。
柳文宜外柔内刚,若是落在他们手中一定生不如死。
“柳家众人十日后就一定要离京,我已经让人在柳府守着了。”温归远握住她发颤的手,吻了吻她的额头,“一定会找到人的。”
路杳杳闭上眼不说话。
可守在柳家的各家暗探注定要失望了,因为柳文宜至今没出现,哪怕是在十日后,柳家众人离京,柳家三娘子依旧不见踪影。
倒是这十日内,李家的败势突然以摧枯拉朽之势,肉眼可见地清晰明朗起来。
太子殿下竟然凭借着路远道奏章上的内容,找到五部和江南船只私下接头的人,并且平安带回长安。
接头的人好死不死竟然是李家旁支的一个侄子。
紧接着便是连一向不站队的付国公都上折弹劾李家,御史台的折子雪花一般直达天听。
这是凿破李家大船的最后一击。
李家在多方联手围剿下,终于倒了。
满门抄斩,祸及三代,西市的血染湿了青石板。
那日,恰巧下了今年的第一场春雨。
遥坐东宫的路杳杳甚至能闻到那股飘散在细密春雨中的浓郁血腥味,朝堂震荡,长安流言在乍起,又突然在一夜间消失。
“下雨了。”她趴在窗台上,盯着外面细密如针的雨幕,细碎的风夹杂了冰凉的雨落在她裸/露的手背上。
“今日的雨来得好晚。”红玉笑说着,“往年早早就来了。”
“没找到。”宫门口,一道玄色身影匆匆而过来,卫风没有披着蓑衣,直接冒雨而来,他抱剑站在窗边,低声说道,“应该不是被抓走了,不然多方势力不可能都无动于衷,也许真的已经离开长安了。”
虽然路杳杳早已不抱希望,但听了这个消息还是心中一沉。
“爹那边呢?”她犹豫再三还是含糊问道。
“路相早早就派人传话过来。”卫风抬眸扫了路杳杳一眼,“他说您想保的人,他不会动,但也不会管。”
路杳杳意兴阑珊地点点头。
“知道了,再找三日,若是还没有就把人撤了吧。”
“是。”
路杳杳收回手,整个人蜷缩在罗汉床上,神情失落沉默。
平安跳到床榻上,难得没作妖地趴在她腿上,舔了舔她的手背上的雨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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