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风的视线肆无忌惮地落在这道背影上,深褐色眸光倒映着头顶摇曳的烛火蕴着火光,让他冷峻深刻的眉眼都软化一些。
“让春嬷嬷在门口挂上红灯笼。”声音艰涩而坚定。
內宫之人,若是门口挂起红灯笼便是不方便侍寝的意思,自会有小黄门报上去。
只是路杳杳的小日子还未来,卫风眼波微动,却没有多问,只是低声应下。
“卫风。”路杳杳的手指抵在窗户上,手指低着薄纱窗布,身影却是越发蜷缩起来。
“姑娘。”卫风盯着指尖,眼底闪过一丝心疼。
“我以为八年前听到哥哥失踪时,已经是我最难过的时候,可今日才知道……”那根手指也蜷缩着,被手指抵着的窗布少了力道也逐渐恢复平坦的模样。
“原来不喜欢了,也这么难过,我差点以为我要死了。”
路杳杳长发尽数垂落,覆盖着她单薄的脊背,抱膝而坐,整个人埋在膝盖上,低喃着。
卫风手指搭在剑柄上,发出难听的吱呀声,长剑在不堪重负地哀嚎着。
他忍受着内心的痛苦和杀意,目光坚定又平静的注视着那团阴影上,明明是近在咫尺的距离,可与他而言却是千山万水,不可逾越。
他不能想路相一样轻轻摸着她的头安慰着,更不能想太子一样可以把人抱在怀里,至始至终,他能做的便是隔着这样的距离,沉默而镇定地看着她,连心绪都不能露出一丝一毫。
——别难过。
他微不可闻地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不过没关系。”屋内,路杳杳自膝盖上抬头,注视着面前的黑暗,所有家具都沉默得伫立着,可殿外的光却又透了进来,在边缘晕开一点光亮。
“我也不喜欢他了。”她皱了皱鼻子,娇气地说道。
“殿下,迎凤殿挂起了红灯笼。”旭阳入了院子,犹豫说道。
温归远一直在庭院枯坐,手中握着那个胖胖鸳鸯的香包,自坐下便一直敛着眉眼,一言不发,闻言,抚摸着香包的动作一怔。
“红灯笼。”他缓缓念着,带着一点不可思议。
旭阳硬着头皮应着。
东宫内院如今只有太子妃,一个妾侍也没有,之前太子妃身子不适也没有挂过红灯笼,也不需要挂红灯笼。
东宫夫妻恩爱,之前几乎夜夜宿在迎凤殿。
温归远敏锐地感觉出不对劲。
“太子妃今日见过谁?”
旭阳摇头:“没有,倒是原本接了柳家的帖子,马车都装好了,后来又说不去了。”
温归远皱眉,手中的香包被捏紧:“怎么不去了?病了?”
“说是日子提前了,不舒服。”
温归远是见识过她肚子疼的,脸上露出急色:“疼得厉害吗,可有请了太医。”
“没有,不过迎凤殿没有传晚膳。”自从知道殿下的心思,旭阳同样花了不少精力盯着迎凤殿,片刻也不敢疏忽。
“没吃饭?”他一听便觉得事情严重。
路杳杳一日三餐格外规律定时定量,后来只有在等他一同用膳的时候才会误时。
“殿下今日还是歇在书房吗?”旭阳问道。
温归远捏着香包沉默着,一边是心中还未做好面对她的准备,一边是担忧她的情况。
“秋闱一事已经尘埃落定,白路两家势同水火,殿下何必把大长公主的话放在心上。”旭阳劝道,“殿下也该为自己喘息一下。”
温归远手中的香包来回捏着,最后苦笑着,无奈说道:“你说对,去看看吧。”
他原本以为迎凤殿此刻应该灯火通明,杳杳一直都会给他留着灯,可今日到的时候才发现寝殿早已熄了灯,漆黑一片。
他心中莫名咯噔一声
门口守夜的红玉见了他,呆呆地眨眨眼,无辜说道:“娘娘身子不舒服早早就睡了。”
“请太医看过了吗?”他低声问道。
红玉摇头:“吃了安神的药直接睡了。”
“我去看看。”温归远推门要进去。
红玉张了张嘴。
春嬷嬷特意嘱咐过,不要让人打搅娘娘,殿下算吗?
她不过犹豫了一会,就见人已经小心闪身进去了。
殿中没有蜡烛,视线所及之处到处都是黑暗,他熟门熟路地绕过屏风,却意外踩到东西,低头仔细看去竟然是首饰和衣服。
他皱眉,心中越发不安。
层层床帐遮挡出一个封闭的空间,他轻轻掀开帘子,只看到一人裹着被子躺着。
他小心坐在床边,目光落在头顶的黑色发旋上,目光温柔又眷恋,这个宫殿中到处都是她的味道。
不过才几日不见,却好似隔了许久,心中的忐忑终究在见到她之后彻底烟消云散。
他伸手,小心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入手的是顺滑的青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