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之前温归远在白相和路相不在的时候入了政事堂,且处理政务规矩又有条例,政事堂五位阁老便联名便上书建议太子正式入政事堂,事情进行地格外顺利。
今日无事,温归远便早早冲政事堂回来,他心中惦记着之前答应陪路杳杳去柳府的事情,一如东宫就朝着兴庆殿走去。
“娘娘一大早就出宫去柳府了,还带上太医院的梁太医。”旭日跟在后面笑说道。
温归远脚步一顿,脸上的笑容僵在脸上。
“走了?”他不可置信的重复着。
旭日原本没察觉出什么,见他神情大变,这才琢磨出不对,眼珠子一转,小心说道:“嗯,一大早就走了。”
“不过娘娘那边有叫一个小丫鬟传话过来。”他宛若大喘气一般又说道,“说是殿下政务繁忙,不敢耽误殿下行程,又道柳娘子来信匆忙,这才先走一步。”
是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
温归远却是不由皱了皱眉,莫名觉得心中不安,却又想不出是哪里出的问题,只好叹了一口气,脚步一转,朝着书房走去。
两人还未走近,就看到旭阳正在和守门的侍卫低声说这话,脸色严肃而认真,阴沉得有些吓人。
被他训斥的两个侍卫脸色发白,手脚直抖。
“怎么了?”温归远见状问道。
那两人竟然吓得直接跪了下去,嘴里含糊不清地磕头认罪。
温归远皱眉,漆黑的眼眸闪过一丝锐利,转而看向旭阳。
旭阳脸上是遮挡不住的不安,抬眸看着太子殿下,支吾其词地说道:“听说太子妃那日午时前有找过殿下。”
他说的模糊,温归远却是脸色一变。
路杳杳去找殿下并没有遮掩踪迹,不少人都看见了,而那日把她放进去的守门侍卫正是眼前这两位。
太子妃来书房找过殿下无数次,久而久之门卫就都不拦着了,那日同样也把人放了进去,只是在后来和下一批守卫交接班的时候,没有交代这个事情,导致当时太子和幽惠大长公主入书房时,没有得到提醒。
“太子妃什么时候走的?”温归远眸色冰冷锐利,下颚紧绷,狠厉中带出一点慌张。
两个侍卫被吓得直磕头认罪,不敢说话。
旭阳只好硬着头皮开口说道:“说是第二批侍卫换岗之后才离开的。”
第二批侍卫换岗时,正是太子和幽惠大长公主携手离开的时候。
温归远闻言如雷轰顶,晴天霹雳之声乱了心绪,身形摇摇欲坠。
旭阳欲言又止,随后又补充道:“不过侍卫说娘娘没有进入书房,在外面逛了一圈。”
归远突然甩袖朝着书房走去,书房一如既往的雅致安静,他站在门口张望着,从如墙高低的书架到精巧玲珑的黄木博物架,最后落到秋荷盛开的屏风后。
书房视线极为开阔,也就只有东边角落用屏风隔开的角落,原本用来小憩睡觉的地方可以藏人,不被人发现。
他目光刺痛般从屏风前移开视线,犹豫许久这才踏入屋内。脚步带着慌乱,朝着内室走去。
他站在屏风前,盯着那扇三开绣屏,一点也看不到里面的场景,她绕过屏风,只见小床上的被褥整整齐齐地叠着,丝毫没有来过人的痕迹。
他心中倏地舒了一口气。
书房坐落在南花园中,依山伴水,占地面积不小,也许她真的根本就没踏入书房。
他正准备打算离开,视线一转,突然将在远处,漆黑的眼眸露出一点惶恐之色。
只见靠近屏风的高几台上放着一张天青色的帖子,帖子极为素雅,右下方的柳字清秀骨感,棱角分明,似垂柳树干峥嵘不屈,又暗含风骨。
他倏地打了一个寒颤,伸手去拿那张帖子,却是拿了好几次都没有握在手心,还是旭阳看不下去,上前把帖子递到他面前。
温归远垂眸,不用打开便知道是柳家送给路杳杳的帖子。
可他又不信邪一般打开,仔细看着,沉默又认真地看着,突然笑了一声,手中的帖子悠悠飘落在地上,好似一只青色的蝴蝶,翩然而无助地趴伏在地上。
“她知道了。”温归远喃喃自语,眉宇间失了血色,显得乌眉黑瞳越发漆黑显眼,哪怕不着一语也不敢让人靠近。
被压抑在心中的不安和痛苦终于在这一瞬间彻底爆发出来。
心中最不愿面对的事情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路杳杳听到那日大长公主说的话了。
她知道了。
这个认识让他徒然惶恐起来,这几日的怪异感觉终于得到了合理的解释,他却没有得到一丝安慰,一颗心反而随着秋日漂浮的日光悬浮在空中。
原来她都听到了。
他整个人宛若漂浮在半空中,弥漫又不安,脑子中满是这样的认知。
他想着那日大长公主的话,想到路杳杳当日躲在这里,想到她是如何强迫自己保持无声沉默,想着她听着那些伤人的话,她当时又是如何难过。
光是这样想着,他便觉得喘不上起来。
他在一开始撒了一个谎,之后步步都在圆这个谎,到了现在谎言无处遁形,他却是一点反抗辩解的能力都没有。
毕竟娶她是假,可心动是真。
温柔是假,利用是真。
一边是惨死亲人,一边是欢喜爱人。
这架天平再一次出现在他面前,孰轻孰重,他入长安前心中一清二楚,如今也是明明白白,可到了现在要抉择的时候却又割舍不得。
旭阳见他沉默地站着,好似一座雕像,没了七情六欲,少了痴贪嗔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