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去要了那张字条,掌柜认得她,只是记性不好,她迟迟不来取不知被其他服务生丢到那个角落去了,问了几个人,终于从柜子深处抠出来,已经破破烂烂。
宋定坐在她对面,看她小心翼翼把那张条子展开。
“伤口不必担心,专心学习,十天后中午我来找你。”落款是他名字,很漂亮刚正的字体。
常安算了算时间,十天后那会儿她也没在上课了,自然不会出现在学校附近。有些抱歉:“对不起,害你白跑一趟。”他还拖着伤呢。她那双水潭一样的眼望着他:“我怎么觉得这个字有些熟悉?”
宋定但笑不语。
常安想了想,又想了想,有点蛛丝马迹却又寻不到一个答案。还是宋定可怜她给了压倒性线索:“福来春面食的布头,那五个字你念过的。”
“原来是你写的?” 常安露出恍然大悟的笑,“我还想哪里请的先生,写的字这么漂亮。”
两人放松了不少,常安确认他身体无大碍了,高高兴兴吃饭,吃到一半想起什么,从包里掏出一个黄牛皮纸袋,用绳子封装好的,推给他:“这是药皂。用它清洗伤口,可以促进伤口的痊愈,还能淡化疤痕。”
宋定今日话比往常少,他有些沉默,眉眼有股凌利的郁色。受了伤之后他似乎更加坚强了,在外人眼中也更加不近人情。
最后他送她回家。
在车上,常安收好字条。终究还是问出了自己一直想问的话,“宋定,你的工作到底是什么?”
“你问这个做什么?”
“想知道。”
“你以前可没问过我。”
“我现在想知道了。”
他们的对话暗藏机锋,似乎在暗暗较劲。
“常安,”他淡淡的,“我做什么工作,你以前不是不在乎吗?”她曾经告诉过他,不在乎他做什么,朋友不论职业。
她有些紧张的抿抿嘴:“我现在在乎了。”
“我杀过人,也许是要犯罪的。你也看见了......”
听到这句话,她忽的抬眼看他,两人的眼神在车前镜里交汇。
宋定的眼睛,温度像冬日里袅袅升起的烟气,声音也是冷的,他还在笑:“害怕了?”
他时常笑,但是时常并不开心,就如现在。
常安有些愣怔,车子还在慢慢行驶,她的心情沉了下去,沉默片刻后,让他停车。
宋定很是自嘲。
他不配啊。她若选择就此远离,他倒觉得是个好事。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值得她冒险的地方。何必牵扯到她?要情报可以有很多办法,他不想把自己赔进去,尽管他以前是不在乎出卖色相的。他接受过军校的多年教育,本就冷静自持。加上特高课一年的秘密特训,他把自己练就成不败不坏,百毒不侵之身。
他是军人,也是特务。从来没什么腻腻歪歪、温柔小意的情感。
麻烦。
他“啧”一声,烦躁的点烟来抽。
去福海里。
常安的十八岁生日,办的如火如荼,很盛大庄重,毕竟她是常迎崇的独女。宋定都已经开得起车子了,时间不等人,于是早在半年前常迎崇也顺风顺水升了官。
生日这天下午,查妈为常安拉好后背的拉链,定制好的纯白色丝绸长裙,收腰裙摆恰好盖住鞋面,常安享受着查妈妈的体贴,坐在梳妆镜前的椅上看书。查妈的手指灵活的在头发里穿梭,帮她整理出漂亮精致的发型。
瞧着镜子里的姝颜,老妈子发出我家有女初长成的感慨:“你大了,要去日本读书,回来就要嫁人了,没有几年头好给我梳了,到时候就没人伺候你啦....哎呦,这头发又黑又亮的,咱们小姐啊,相貌一等一的好,是个漂亮丫头。”
查妈爽朗热情,是个穿着布衣裤裹小脚的旧式女人,相貌平平。但她有一身的当家功夫,刺绣晒茶打毛衣样样精通,也会烫平衬衫擦皮鞋做西餐。常安真心实意,感谢这个照顾她十几年如一日,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的老妈妈。
众人都去忙,留常安独自待在闺房,她抬起头,静静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镜中的人不知不觉长大了,少女的旖思占据她的脑海。有谁能拒绝长大呢?
总有一天,她是要离开家的,她总是要做出选择.....
宋定正在策划下一次交易的方案,在低头的忙碌中被人敲开门,他抬起头,“什么事?”。
片刻他拿起话筒,金色的小话筒里传来他早已熟悉的声线,“宋定,我是常安。”女孩的声线平和柔软,“今天是我十八岁生日......你,还来吗?”她尾音上调,似一种钢琴落尾的低音键,听的人心头微酥。
服务生没来得及走开,听筒隔音不好,烛光照着角落忽明忽暗,服务生觉得他看不懂宋定此刻脸上的神情。
书房外的风吹动竹叶,和着他清凉的声音沙沙地响。
他说:“常安,谢谢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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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只是一个一念之间的选择就会改变很多事。如果没有这个电话,常安和他也许真的没有后续了,因为男主愿意放弃利用她。
是从这时候开始,男主对女主的好是因为他自己想对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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