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老翁又有自己心思。等沈小娘子告辞走了,邵老翁拷问送人回来邵杰“九郎,你与我说,是不是看上人家小娘子了”
邵杰当下做个怪样儿,“阿翁如何与阿婆一样,看见个好看小娘子,便要拉郎配”
邵老翁瞪他“你年岁不小了,早该定下来了。”
邵老翁又皱皱眉,“这小娘子是世家女倒也不是不能高攀……”京里商家子娶没落世家女很有一些,商人家图世家女清贵,没落旧族则落些实惠。
看祖父还转这念头儿,邵杰赶忙道“亲阿翁,真没那意思!”
“若这小娘子是儿郎,我就与她和杨郎三结义去了。这小娘子委实聪慧爽利,但孙儿——”邵杰停顿一下,厚着脸笑道,“孙儿觉得娶新妇还是娶那甜一些,娇软一些……”后面几个字被老叟扔过来账本子消了音。
“不害臊!”邵老翁笑骂。
老翁悻悻,嘟囔道“没有个识文断字儿孙,便连个有学问孙媳都娶不到,真是命不好!”
邵杰“……”说实话,沈小娘子是真好,谈得学问,赚得钱财,有口齿,有手段,人也爽利有意思,甚至还很漂亮,但不知为什么,邵杰对她却是没什么绮思,倒有些读书时对那些学问好同窗感觉……
很快邵杰就
发现,幸好没什么绮思,不然该伤心了。
邵家老翁同意了,合作开分店事就提上日程。邵杰为避嫌,原来是不愿参与管理,沈韶光却不让他如愿——免费得来劳工,不用白不用啊。
邵杰也是个痛快人,既然小娘子不介怀,那便掺和进来就是了。从前都是“守业”,此时倒有些“创业”意思,邵杰还有点兴奋。
两人大致分了一下工,沈韶光负责菜谱制定、菜品品质把控,服务培训,品牌策划和广告营销,而邵杰则负责“外联”部分,买人,选址,买屋,联系供货商……
其中选址是重中之重,为此,邵杰闲着没事就骑马满长安城地转悠,又约见房产中人,有靠谱便暂且记下,一则要“货比三家”,一则到底是合伙做买卖,总要问过沈小娘子。
这日,邵杰又揣着两三家店铺图样儿来找沈韶光。
沈韶光请他坐了,端上茶饮和果品。
邵杰骑马赶路有些热,看见碗里凉凉蜜豆酪浆就笑了,“小娘子简直是‘及时雨’!”
不用勺子,端起碗就咕咚了半碗进去,碗底下尽是蜜豆了,邵杰再拿小勺慢慢舀着吃,“甜!有味儿!又不像红豆饼似发腻。”
沈韶光自得一笑,“邵郎君再尝尝这‘渔父三鲜’。”
邵杰又笑起来。
所谓“渔父三鲜”者,就是菱角、藕和莲子,为渔翁常见之物,因以得名。这却不是沈韶光创意,而是从前看《山家清供》上说,此时不过是拾了人家牙慧而已。
“你若不会做饭,只靠这取名工夫,便足能养活自己。”
沈韶光摆手,“这是从前在书上看来,不过——我从前也想过相似问题,若不为厨子,我大概就去当个比丘尼或者女冠了,靠着满嘴跑马本事,替人解个签子之类,大概也能过得下去。”
邵杰哈哈大笑。
才是七月底,菱角、藕和莲子都鲜嫩得很,带着池塘润泽水汽,很是好吃。
沈韶光又让邵杰尝尝另一个盘子里鸡头米栗子饼。
邵杰拿起咬一口,“好吃!怎么做”
他问得没什么负担,沈韶光答得也干脆“芡实磨了粉,炒熟,掺着熟糯米面儿和少许糖做皮子,里面是今秋新下来头一茬栗子做馅儿,糖别放太多,腻。”
邵杰点头,想起鸡头米也是水里货色,笑道“这跟菱角之类拼一起,该算‘渔父四鲜’了吧”
沈韶光老神在在地竖起一根手指摆一摆,“不,不,里面还有栗子呢。栗子产于山上,芡实产于水中,故而这饼叫‘渔樵饼’。”
邵杰“……”再次有了当年面对那些背书如吃瓜菜、写字总能让先生画双圈同窗感觉,真是恨不得拿麻袋套头揍他们一顿啊,但看看沈小娘子漂亮脸,罢了……
沈学霸挑眉,面对邵学渣咬牙切齿脸。
林晏进来时,便看到两人对望场景。
沈韶光和邵杰都站起来,沈韶光招呼客人,邵杰则是行礼。
林晏淡淡地笑道“又见到邵郎君了。”
邵杰笑着答是。
沈韶光见缝插针地问林晏想吃点什么,林晏看看邵、沈二人案上东西,微笑道“随意就好。”
沈韶光与他处得久了,很懂他意思,赶忙也给他上了渔父、樵夫一套。
邵杰没与沈韶光说完话,不好就退下,正犹豫,没想到林少尹请他同坐。
邵杰是个多话,朋友们也没有闷葫芦,此时对着个官高爵显话又少林少尹,不免有些不自在,只好就着桌上吃食说些什么“沈记这‘渔父三鲜’嫩得很,少尹尝尝。”
林晏点头,拿几颗莲子剥着吃。
“这芡实栗子饼也很好,甜而不腻。”突然想起沈小娘子说名字来,“哦,这饼还有个雅号,叫‘渔樵饼’。”
林晏看一眼端茶饮过来沈韶光,弯起唇角,取个菜名字也这般促狭。
邵杰只觉得林少尹这一笑颇有初春时和风暖日冰雪消融之感,不由得再次感慨一个好菜名是多么重要。
“邵郎君也住在这坊里吗平时并不多见。”
难得林少尹开口,且又不是保密事,邵杰便道出了原委。
林晏点头,“选在哪个坊”
邵杰有些惊愕,那样肃穆沉静京兆少尹竟然过问这个莫非有什么深意
却又听他对拿着托盘要走沈小娘子道,“你也别忙了,不是要与邵郎君商量选新店址事吗”
沈小娘子也当真便打横坐在了桌案侧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