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玄安一碗粥喝了半个时辰,周围的人走了又来,他自在原地岿然不动。
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搅着粥,思考着怎么和小娘子搭话。余光里瞥见有人在不远处停下马车。那架马车倒是眼熟,仔细搜寻记忆,似乎在自己府上见过。
影影绰绰里也能看出为首之人如芝兰玉树,气质不俗。
待他下车往店里走,陶玄安脸上表情瞬间变得五颜六色。
学士府昨夜传信来找他议事,自己是怎么回答来着?好像是说很不凑巧,要去端王府摹图
他一拍脑门,道声“告辞”,扔下银子就跑。
林绣收起碗。这陶公子脑回路异于常人,她也见怪不怪。
锅子里的水沸腾着,扑起很温暖的气息。一只肥猫在门口追逐跳跃的光影,白毛上染上些泥水色。
江霁容隔着很远就听到她的声音,“来福,回来。”
来福,是猫的名字吗?穿过吵吵嚷嚷的食客走进来,他的唇角勾起一点清淡笑意。
林绣正在围裙上擦了手,头也没抬地招呼着,“客官里边请。”
食客间引起一阵响动,有人压低声音议论,“江大人怎么来了。”“他可是前几年的状元郎。”
江霁容往里走着,她正坐在地上低头看书,眼神很是专注。封面上书江源著《清要杂谈》。
林绣眼前突然出现一双金丝雪纹靴。
她抬头看去,正撞上江霁容波澜不惊的双眸。他带着外面的冷雨而来,衣袍洁净,不染一点尘埃。
“江大人?”
林绣愣了一下,想站起身却发现腿麻了。
一双手伸了过来,手指纤细而有力。他靠得很近,林绣能感受到咫尺间温热的呼吸。
他的指甲修剪得宜,透着光润的淡色。
“林姑娘,地上凉。”
这是要扶我起来?林绣使劲晃晃脑袋,把手覆上去。
身后的江白倒吸一口凉气,林姑娘为为为什么不搭着大人的手腕!
江霁容睫毛颤了颤,他的手心被直接握住,传来柔软的触感。
第17章银针茶与京八样且执葱绿下棋局
林绣被扶起来时还一脸懵,等她听到江霁容所说,脑子更是转不过来了。
大碗状元及第粥,再加碟盐渍青豆。她记得江大人不是最讨厌猪杂的腥膻气吗?
江白接到她求助的眼神,很淡定地点头。大人的心思哪是我们普通人能猜出来的。
小雨洗刷残暑,热天吃一碗热粥,落汗下火,冷天更是暖心暖胃。再文雅的人,都不免鲜得吸溜,三两口一碗。
她一边熬粥一边盘算着,有学士大人这块金字招牌,学堂孩子们的生意怕是都多得做不过来。
有食客认出他,和同伴小声攀谈,“吹的什么风把江学士都引来了,看来林小娘这店名起得还真贴切。”
“确实所言不虚”,江霁容慢条斯理地开口。声音不大,不过左右两人能听见。
江白口里的茶水险些都喷在衣襟上,大人这是在暗戳戳显摆吗。是我的耳朵出了问题,一定是这样。
江霁容默默搅着碗里的粥。明明府里还有一堆信令处理,怎么就莫名其妙走了进来。
林绣忙活半天,斩了嫩姜切成细茸,汲出汁液来。她把盛着姜汁的瓶子放到桌上,嘱咐着,“大人,可以去腥。”
江霁容点头,一歪手倒进去小半瓶。
林绣若有所思,原来大人好这口。
店里人逐渐稀了,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
直到最后一波食客走完,店里只留下江府二人还在慢悠悠地喝粥。林绣收起碗筷,挂上个本店打烊的牌子,和庄娴有一搭没一搭地下棋。
她把手伸出檐外去接那残雨,“我之前最喜欢下雨天。”
尤其是瓢泼大雨,可以偷懒请假,躲进暖和的被窝里睡个回笼觉。
江白很羡慕地看着她,“我们大人需日日上早朝,不曾贪睡。”
下完这局,庄娴却是说什么也要先收拾桌子。
林绣自己拿着棋子把玩,实在无聊,“庄姐姐,不急着这一会。”
江白刚吃完粥,闻言放下碗,声音略抬高些,“说起下棋,大人时常苦于无人对弈,自己下双手棋呢。”
江霁容抿唇不语。
林绣被这三句不离江大人的话逗笑了,又听他继续补充,“想起还在旧府的日子,蔡国手常来家中指点大人下棋。”
江霁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而后开口,“若林姑娘不弃,在下愿讨教一番。”
被国手教导出来的棋艺,林绣自然不弃,忙拉出椅子给他让座。
木桌两侧分立着两个瓷碗,棋子并非黑白云子棋,而是切了葱绿与茭白做成的。
林绣略一思忖,“那便大人执绿、我执白。”
庄娴在铜壶中注满茶水,也笑着附和,“既是比赛,自要添点彩头。”
江霁容点头,“赌注为何?”
林绣想想自己空瘪的荷包,忙接话,“赌钱财就没意思了,不如”
她顺口说道,“赢的人可以问对方一个问题,被问到的人需如实回答。”
简略般的真心话而已,不必大动干戈地损伤钱包。
“可是我对姑娘并不好奇。”江霁容端起茶盏饮一小口。
林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