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长史光怕被他全吃完,赶忙左右开弓地追赶。吃了一轮,才匀下气慢慢说,“瞧您这吃相。”
见宋正甫不理自己,又搡搡他的胳膊,“看把你噎着。”
“无碍,无碍。”他满嘴油光,腮帮子鼓鼓囊囊。
刘长史很遗憾地摇头,“想必你们晋州那地方不常吃鸡。哪像我们陕地人,天天吃得都腻烦了。”
宋长史把盘子挪到自己身前,“那感情好,本来还想一人一半的。就不劳烦你了。”
刘长史嘴硬,吹胡子瞪眼好一会,还是软下语气,“让我也吃一口。”
庄娴为他俩人满上酒。
烧鸡配酒,堪称永恒的经典吃法。这对密不可分的情侣中,至多再插一碟炸的酥香的花生米指尖一捻就能搓掉薄薄的粉红外衣。如果佐酒,就不能再多了。
林绣煞有介事地接口说起来,“若再有五香腐干,容易对身体有害。”
宋长史被勾起兴致,“此话何解?”
林绣表情很是认真,“会喝出饮酒太多的事故。”
两人会心一笑,刘长史笑着直摆手,“林老板,赶明可以去天桥说书。”
几筷下去,这只鸡轰然倒塌,只剩瘦仃仃的骨头架子。连里头塞的梅子都只留光秃秃的两粒黑籽。
心中对于这只鸡已经到达美味的巅峰值,也算它不辱使命。
林绣收起盘子,“可要喝鸡架汤?”
两人眼睛都亮起来,齐齐点头。
等着鸡架汤的过程,真下起雨来。店里原有的几位客人都吃得心满意足,纷纷掏钱走人。他两来得最早,却毫无动身之意,预计自己走得最晚。
鸡架汤加入鲜碧绿叶菜,妥帖柔和了不少。
比起刚才粗野狂放的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更多是种温情脉脉的美。
调羹舀起,慢慢吹温,入口前可捎带几句小闲话。也不妨碍喝下这口,再和别人斗嘴。
雨声打在房檐上,时而是哗啦啦的,时而又转成唰唰声。
宋长史搅着碗里的汤,话多起来,“为何这两日不见江大人?”
林绣耸肩,她自然也不知道。刚端起盘子往回走,就看见门口有个熟悉的清瘦身影。
感情我这嘴是开过光,宋长史赶紧擦了嘴上的油。两人纷纷放下调羹站起,江霁容同样回礼。
虽是熟客,礼仪也不能少,林小二在里间也不忘招呼着,“客官请入座。今日小店刚开张,酒水免费。”
兼职小二的老板擦干手,施施然走出来,“江大人您来点什么?”
江霁容扫了眼大快朵颐的二人,淡淡道,“和他们一样。”
她眨眨眼,“今日素樱桃丸子也很新鲜。”
江霁容点头一笑,“好。”
刘长史看他心情好像不错,大着胆子揶揄道,“林老板,你不地道。好东西不给我们来一盘。”
林绣从酒坛子里艰难挤过去,补充一句,“您放心,人人都有。”
寻常做假樱桃,用的多是土豆泥。样子虽像,口感却完全不同,嚼起来粉粉面面,毫无多汁的爽脆。
林绣改用荸荠和冬瓜,切成小丁,加鸡蛋打匀搅散。
荸荠圆鼓鼓一个,握在手心冰凉。林绣挑眉,怪不得叫地下雪梨,还有个诨名说是江南人参。身子扁圆,上面的尖芽细细小小,像小丫头的短辫子。
从前看汪老写小英子在地里踩泥,一伸手就捞起红紫红紫的荸荠,着实把她馋了许久。
炸一小会就用大笊篱捞出控油,再点上薄芡。
状若樱桃,颜色金红。撒把翠绿豌豆粒,淋少许明油即出锅。
江霁容闭气嚼了一个,真有点樱桃的甜脆。
“林姑娘。”吃了几口,他犹豫着,还是叫住林绣塞给她东西。
她手心里多了个印章,刻着“如意酒肆”四字。桃枝接过,很小心翼翼地擦拭,“真好看。”
苏柔拿来一看,“玉的。”
林绣若有所思,“要是玉的,就更舍不得用了。”
她思绪有点乱,外厅里江霁容回想着昨日陶玄安的话,也一时难静。
“送女子什么?当然是发钗首饰。或者你有没有家传的玉佩,总之不要小气。”
江霁容沉吟着没说话。
林姑娘不像是喜欢首饰的人。至于家传之物,似乎只有后院埋的那坛酒。
他猛烈地咳嗽起来,“尽出馊主意。”
陶玄安也冤枉,问了江白才知一二。不由朝他走的方向愤愤大喊,“你又没告诉我是新店开业送礼。”
雨势渐大,眼瞅着没什么人来,林绣有些遗憾地把门口摆的竖型招牌收回来。
店里这三位贵客像是约好了似的,饭已经吃完,就是赖着不走。
雨声中显得敲门声更小了,响了半晌才有人听见。这会还有人来,她惊讶地开门,赶紧把人迎进屋
那人抹把脸说明来意,是替今耀楼掌柜的送来开业贺礼。因下雨来晚了些,伙计连连抱歉,搞得林绣很不知所措。
新店开业是有同行赠礼的习惯,只是小小一家店也有人送来,这感觉实在很好。
一问才知,掌柜的是位妇人。怪不得如此精明能干又和善,林绣在心中把她夸了个遍。
送走那位伙计,她和苏柔用葱绿和葱白下五子棋,顺便给宋长史和刘长史也做了副。两人很是“少见多怪”,兴致勃勃对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