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青莲仙子和王镖头不一样。”宁熙继续笑道:“青莲仙子这个人假貌伪善,沽名钓誉,自己没有本事除掉折花仙,便雇杀手帮忙作弊。但王镖头品德高尚,即使没有办法除掉折花仙,也会亲力亲为,此等蜉蝣撼大树的勇气和魄力,实在是让晚辈佩服至极!”
“你!”王镖头气得胡子都歪了,他解开短打,露出结实的胸膛和胳膊,古铜色的皮肤上布满大大小小的伤,这代表着他过去的荣耀。
他将这分荣耀展示给众人看,“我堂堂虎门总镖,五岁入镖局,在江湖里刀尖舔血二十几年,如今三十而立,也算闯出些不小的名堂来。那小小折花仙在我面前也得跪着喊爷爷。”
此话一出,跟着王镖头来的镖师纷纷举刀起哄,大喊:“王镖头威武!王镖头威武!”
王镖头睥睨着宁熙,似乎是等着看她笑话。因为少女现在脸色惨白惨白的,明显是一副被虎门镖局的气势吓到的模样。
宁熙没说话了,她只是眨着黑溜溜的杏眼看向欧阳虹,眼里满是惊讶的神情,就好像是在跟欧阳虹告状——欧阳大侠,你看看啊,他怎么敢在你的地盘上说这种话!
除了来自虎门镖局的人,今日到场的宾客都十分默契地噤声,齐齐看向欧阳虹。
欧阳虹原本和蔼的脸现在一片阴霾。
江湖上的人都知道,折花仙此人不男不女,因易容术高超,江湖上又称其为千面狐狸。折花仙武功极高,尤其喜欢虐杀,简直作恶多端,是江湖十大恶人之一——当然,操刀鬼也在这个名单上。
江湖上的高手都拿折花仙没办法,就连大名鼎鼎的欧阳大侠与其缠斗数十年也未能彻底将他制服。
而现在,这个跟欧阳大侠比起来显然是名不见经传的王镖头却放大话说,自己能轻易击败折花仙,还放任随从起哄,这不是把脚踩在所有人脸上么?
更何况还是在孔雀山庄,这简直是对欧阳虹赤|裸|裸的挑衅。
走江湖很多时候靠的是人情世故,兵器可以不讲人情,但拿兵器的人却不得不顾忌。
行走江湖多年的王镖头怎会不明白这个道理?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后,差点气得咬碎满口银牙。他一个江湖老油子居然会被一个小丫头激得头昏脑热!
王镖头赶紧给欧阳虹赔笑道:“方才是王某自大了,若要除掉折花仙,还得要欧阳大侠出马才行。”
欧阳虹瞥他一眼,不咸不淡道:“除去折花仙是每个江湖正道侠客的责任,不可揽功,也不可推责。”
此话一出,高下立现,王镖头的马屁直接拍在了马蹄子上。
众人议论纷纷,王镖头只得腆着脸赔笑,在连声说了一串“是”后,便不再说话了。
见局势稍稍扭转,宁熙立刻乘胜追击,“本青莲仙子很诚实,从不掩饰自己想要凭借本次折花大会一举成名的心思,要想在众多高手里脱颖而出,定是要为自己准备把好刀的。敢问普天之下,还有哪把刀比操刀鬼更厉害?”
答案是没有。众人只得面面相觑,毕竟在他们中,还有很多不诚实的人。青莲仙子把沽名钓誉说得这么理所当然又清新脱俗,倒让他们有些手足无措了。
奚真夫人冷笑道:“那你的意思是我们这些来参加折花大会的人,都是满口正义其实内心虚伪,贪图名利的伪君子咯?”
“当然不是。”宁熙笑眼盈盈,“夫人能说出这种话,足以看出现场还是有很多像夫人一样表里如一,心怀大义之人。”
奚真夫人轻哼一声,也不再说话。
欧阳虹沉思半晌,终于权威地发话,“事情一码归一码。折花大会是为除去折花仙而举办,既然你们也是为了对抗折花仙而来,那便留下罢。”
众人大惊,一个矮胖的青年冲到欧阳虹跟前大喊:“欧阳大侠,使不得啊,这操刀鬼可是跟折花仙一样的穷凶极恶之徒。”
他喊得声情并茂,心想这样就会让别人以为自己顾全大局。
“哼,”宁熙怪声怪气地反驳,“操刀鬼是个讲信用的杀手,而我是雇主,我让他拿刀去砍折花仙,那这刀就绝不会砍到你的头上。你那条命可没人愿意花高价让操刀鬼来取!”
这话说得不错,若是想要操刀鬼杀人,没有上万两银子简直想都别想。
矮胖青年满是痘痘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青一阵,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由于欧阳虹已经发过话了,所以现在越来越多的声音支持欧阳虹。
“让他们黑吃黑也没什么不好。”
“反正又没花我的钱。”
“说不定折花仙跟操刀鬼会两败俱伤,到时候我们就成了既除去折花仙又除去操刀鬼的名人了。”
……
陆知弈远远地观察着情况,他看向躺在一旁无法动弹的韩鸦,微微一笑,“你看,我就说那小丫头挺好玩儿的吧。”
韩鸦因为中了刀,现在浑身都在发冷,他实在没想到,这仅仅只是邱家刀法的第一刀,威力就已经如此巨大。
', ' ')('他上下牙齿止不住打颤,“你最好赶紧差人送些名贵药材来我给治伤,不然你的事,我可不保证能做周全。”
--
仇野也凝望着宁熙。
少女方才话说得太急太快,此时胸口正剧烈地上下起伏着。
她说赢了,现在简直激动得想要放鞭炮。
若是在国公府,宁熙绝对不会被允许进行这样激烈的争论。因为这会显得她不够端庄,也不够淑女,就像是个在菜市场骂街的泼妇。导致她常常憋了一肚子话只能在心里自言自语。
养在深闺里的娇小姐应该是听话的,懂事的,甚至是温驯的。
宁熙就像是被关在笼子里的娇雀,她每天都在啼鸣,哭着喊着说自己想要出去,十几年来没人听得见。
可是仇野听见了,今天宁熙的声音让他听得更加清楚。
他忽然很想帮帮她,让她能随心所欲地,做自己想做的事。
当初宁熙第一次想要他带她走的时候,他为什么要拒绝呢?他该早点答应的。幸好现在还不晚,娇雀还未被困死在笼中。
刚出笼的笼中雀还不会展翅,她的翅膀孱弱而无力。但是他们还年少,未来的日子还很长,仇野可以等。当娇雀能展翅的时候,他或许也能从刀变回人,到时候,再也没有能阻挡他们的人或事。
他们就能像风一样,吹遍山花烂漫处。
少女的身体轻轻颤抖着,仇野知道,宁熙现在很害怕,但也很激动。
仇野走到宁熙旁边,握住了她的手。
不是手心握住手腕,而是手心对着手心,紧紧相握。
少女的手也在发抖,而且很冰,被仇野握住的时候明显一惊,然后也轻轻反握住仇野的手。仇野就握得更紧了。
小手被握在大手里,宁熙感受到来自少年的,炽热的温度。
她心跳得很快,方才的紧张胆怯瞬间烟消云散,然后变成现在这种不知道是什么滋味的滋味。
总之,她现在一点都不害怕,反而有些欢喜和羞涩。
她用力捏了一下仇野的手指,然后用仍旧激动声音说,“仇野,青莲仙子现在的名声跟操刀鬼一样臭了!”
仇野噗嗤笑道:“你好像很高兴?”
宁熙吃吃笑,“我当然高兴啦,因为这简直是天底下第一大好事,是今晚一定要喝酒庆祝的好事。”
仇野长睫轻颤,将宁熙的手握得更紧,正准备拉着宁熙往屋里走时,却被欧阳虹叫住。
“这位小友,本次折花大会是你拔得头筹,我还没为你颁奖,请先等等。”
“不用了。”仇野的声音又变得冰冷,“我只是来杀折花仙的,杀了他我就走,其他的我不要。”
宁熙加快步伐跟上,望向仇野的眼里已经装着星星,“我们现在去哪儿?”
“去个安静点的地方。”
“也对,”宁熙蹦蹦跳跳地笑道:“去个只有我们两个的地方好好庆祝。”
--
是夜,蜡烛在烛台明明灭灭。
宁熙提笔在小册子上涂涂画画写写,边写边把自己逗笑。
上面写的是——
第三十九回 :青莲仙子舌战群雄!
梳头
自入夏后, 昼长夜短。
夜深时,睡在房梁上的少年与夜色融为一体。而当天边泛起鱼肚白时,第一缕光透过镂空的雕花木窗, 照在房梁上, 将少年从黑暗中剥离。
仇野向来睡得很浅,即使是一道微弱的月光也能将他惊醒,更不要说是这初升的旭日了。
又过去一天,仇野在心中暗自思忖。
他们已经在孔雀山庄待了有六天了, 这九天里没有折花仙一丝一毫的线索, 甚至第一夜出现在宁熙房门前的黑影也忽然消失不见。
这些天, 孔雀山庄热闹极了,几乎夜夜笙歌,载歌载酒。可隐藏在暗处的危险, 也让这热闹的景象变得更加可怕。
凤目微睁, 仇野扭头望向纱帐中仍在熟睡的少女。
她睡相其实不太好, 喜欢蒙着头睡,夜里也喜欢翻身。她每翻一次身仇野就会醒过来一次。刀尖舔血的杀手,无时无刻不神经紧绷。
孔雀山庄绿植多, 最近夏蝉破土而出,已经栖息在树上, 开始整夜整夜地鸣叫了。
蝉在叫,人死掉。这对要做坏事的人来说是个好兆头。
杀手专挑这种时候动手。因为蝉鸣可以掩盖掉夜行时发出的细小声音。
仇野是个杀手,但现在,蝉鸣于他而言却不是个好兆头。
敌暗我明,仇野隐隐觉得, 他可能才是那个要被杀的人。当然,这也关乎到宁熙的安全。
不过, 宁熙并没有感觉到危险,她此刻正惬意地伸着懒腰,懒洋洋地哼唧着,声音传到仇野的耳朵里,抓心挠肝似的痒。
仇野拧了拧眉,只好捂住自己的耳朵,恨不得自己是个聋子。
他摸到自己的
', ' ')('耳朵,是烫的。
“仇野?”宁熙揉着惺忪的眼睛,未着足袜的小脚正够着鞋,结果鞋却被她踢得更远了。
仇野没应声。
“还没醒么?”宁熙喃喃自语,“你这条懒虫,每次都比我起得晚。”
仇野还是没应声。
少女的玉足白得晃眼,于是他索性把眼睛也闭上,就好像他当真还没醒一般。
这样的场面,足足重复了六天。
杀手的听觉本就灵敏,即使把耳朵捂住,也能听到穿衣的簌簌声,洗漱时叮叮咚咚的流水声。颇有掩耳盗铃之意。
估摸着时间,仇野放下捂耳朵的手,睁开眼睛往房梁下望去。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