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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梳理一遍,月儿心中有了计较,自己的调查肯定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而今天,将是她迈出的第一步。
早上出门前,她把刘海用火钳子烫了烫卷,穿了一身纺绸的西式衣裙,白色小翻领衬衣配齐膝的喇叭裙,脚上踩一双漆皮玻璃鞋。这种西装她很少穿,今日纯粹为了显着年纪大才穿的,不然一个女学生来回穿梭在弄堂里很快就会被人质疑。
茹晓棠原先住的格子间位于一条叫做福兴里的石库门弄堂,搬走后,大概已经赁给了新租客,月儿从过街楼的门洞望过去,看到窗台上一盆用旧洋瓷盆栽种的干葱。
事情过去这么久了,上面不会有什么线索。月儿没有上楼,而是由这里为起点,先从左边沿着弄堂走,经过香烛店、裁缝行、还有大大小小的纸烟铺子,一路向前。
弄堂里的市井气息扑面而来:对过洋白铁铺的榔头敲得有一搭没一搭,后弄堂深处偶尔飘来一两声胡琴,戏班的女学生咿咿呀呀地吊嗓子,从那弄口望去,仿佛有两个十五六岁的茹晓棠和林映月,散学一起挎了书包走进来,又一起挽臂去照相馆子拍小照……
可谁曾想到,很多事情都是假的……
月儿一面感伤。一面留意弄堂两边的商铺人家,不觉已经走出福兴里,向右转入一条横弄,在径直走到贝勒路上,时间刚刚用了十五分钟。
然而这十五分钟所经过的街铺和人家不像是能存放散发着剧烈松香和石蜡味的地方。
接下去她再返回茹晓棠旧居格子间楼下,再以此地为起点,朝反方向开始观察,这边沿弄两边的商铺不多,但细长深远,走了十分钟才到达弄口,外面是一条非常洋气的马路,除了紧挨福兴里弄口有家五金铺比较市井气息之外,其余一眼望过去皆是租界里才能看到的洋行店铺……
她朝前继续走,偏生有个小开打扮的男子一眼看到她,就踅过来想搭讪。
月儿连忙背转了身子,她倒不是害怕纠缠,只是不愿给人留下深刻印象,最近她可能常来这里,尽量做到小透明才方便行事。
但那人眼风殷殷的,一径地向她走过来,月儿没辙,转身进了电话亭子里。
看电话的老头正在打瞌睡,她进来后,老头子含混地说了声:“一钿钱打一次,勿有铜钱不得打额。”
她一边从手袋里摸出一角铜钱,一边看那油头粉面的小开,见对方端端张望着不肯走,她索性付了铜角,拨起电话来。
“哪位!”四爷的声音出现后,她才意识到电话已经打通了。
“怎么是你?”她刚才首鼠两端,拨电话也是下意识行为,完全没当真。
“什么昏话,打到我这里当然是我!喂?怎么不说话?”
月儿一直留意着小开,小开大概以为她是在喊帮手,讪讪离开了,月儿这才回神,道:“没话,打错了!”
说着嘭地挂了电话,昨天她嘱咐四爷早些回去帮她做手工,四爷偏偏不理会,整整一晚都没有回去,搞得她今天一心装着两件事,怪不踏实。
明天就要交手工了,但今天是礼拜天,她又不能放过这个赋闲可以调查的机会,想到此,她走出电话亭子,继续朝前走,洋服店、俄餐厅、汽车租赁行……哪哪都不像是有大量松香石蜡的储藏之地。
驻足寻思片刻,她又返回到电话亭子里,给了看电话老头一角铜钱,说家里有一堂红木家具坏了,父母打发她出来买些石蜡,附近哪里有卖?
老头子闻言又把铜角塞给她,说:“个点待了恁久,哪见卖石蜡来?勿有!”
月儿无法,只好退出来,心想莫非自己的判断是错的?
她不甘心,再次向福兴里返回去,经过弄口那家五金铺时,忽然心房跳了一下,五金铺门口的地砖上有几滴不甚清晰的松香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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