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很轻, 不知是在同她讲话还是只说给自己听, 明明依旧是一副端庄尊贵的公主模样, 可只有林墨然知道, 她放在自己肩上的手正在轻微的发着抖。
好似历经千辛万苦, 终于找到了失去已久的至宝一般, 就连眼底也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水雾, 抬眸看去,正被月光映的晶亮。
她从未见过秦语辞这个样子。
我回来了。林墨然道, 心底突然刺痛一下, 连忙再一次认真的回应了她, 见周身的人正在向自己靠近, 便又恭敬朝秦语辞行了个礼, 叫公主忧心了。
无事。语毕,秦语辞收回了放在她肩上的手, 再抬起头时, 分明已经调整好了心神, 方才的神态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二人向来极有默契, 知晓眼下并不是亲昵的时候, 便很快收敛了情绪。
为何就墨然自己, 其他人如今身在何处?之后秦语辞问。
途中突遇狼群袭击,大家都走散了。林墨然说, 同身边的众人点头示意, 继续道, 但应当尚未走远,再加上大家身上都随身携带着弓箭,负伤的几率不会太大。
这话乍一听好似没什么问题,但仔细品味却还是能察觉到不对的地方。
突遇危险,逃避是人的本能,可饶是这样,能够通行的路总共就那么几条,就算危难关头众人四散逃开,也定会有人同林墨然为伍。
可眼下她的身边却空无一人,想来必定只有一个原因。
秦语辞顿了顿,回眸瞥了眼身后的断崖与周边散落的物什,脑海里很快有个猜想浮现出来,眼神顿时就晦暗了几分,眉心也轻轻皱了皱。
但她终究还是什么都未说,开口叫人牵来了马,与林墨然一同回到城中。
秦月微和王知州此时也已经归来,当真如林墨然所说,剩下的官兵已经全部平安找回,这会儿正聚在门口焦心等待。
这其中自然也有许多如今依旧逗留在徐北的百姓,不知是从哪里听到了风声,自发的出来迎接她,其中多数人都点了灯,灯火璀璨且明亮的连成一片,美丽的出奇,隔着老远就能看到。
这似乎是二人深入徐北以来,第一次看到如此美丽的景色。
简单,平凡,却又充满属于人间的烟火气,迎着那一缕缕光走去,饶是心底有再多的惊慌与恐惧也能尽数消散。
而剩下的一半
林墨然悄悄侧眸看向身边的人。
她这一路的确遇到了不少艰辛困苦,心底也积蓄了数不清的害怕与委屈,好不容易见到秦语辞,原本打算一一控诉给她听才是。
可到了真正见面的那一刻,看到她的面容,听到她的声音,闻到她身上的味道的那一秒,她却又突然改了主意。
不想同她说那些扰人的琐事了,只想同她讲一路的见闻,与她描绘路上的景色,无他,只因心境从二人相逢时便发生了变化。
一切早已在潜移默化间被她治愈,从见到她的那一瞬间起。
除去归来时偶遇了狼群之外,这一路还算的上顺利。
第一批百姓已经平安抵达潜宁,很快被早已等待多时的刘知州安顿好,知晓城中还有余下的一些百姓,王知州又特意派人去取了水和粮草,足足装了十几辆马车。
只是其中一辆在躲避狼群时不慎坠毁。林墨然轻轻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惋惜,但所幸其余车辆全部无事。
这话说的简单,短短几字便能概括,可路上究竟遭遇了多少惊险又有谁可知。
秦语辞知她为了保住余下那几辆马车到底有多不容易,如此想着,便不自觉的心疼起来。
可饶是这样,她面上却依旧不显分毫,只轻轻启唇应道:墨然已经做的很好了,剩下的事无需挂怀。
是啊,这也是不可避免的事。王知州随之接过了话茬,我听闻那群狼数量不少,又个个凶猛至极,如此情形下林姑娘不仅能够自保,还能极力降低损失,着实叫人敬佩。
殿下,卑职觉得眼下已经深夜,林姑娘奔波数日也辛苦了,不如今日先回吧。他道,向来能说会道,夸奖过了还不算,还想顺势卖个人情,余下的明日再说也不迟。
王知州所言有理。秦语辞抬眸看向他,唇角勾起一抹浅笑,继而视线又扫过一旁默不作声的秦月微,二公主你说呢?
月微自然也如此觉得。秦月微闻声一愣,沉默片刻连忙道。
她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尽管努力维持着平日的样子,却分明魂不守舍一般。
秦语辞原本就十分怀疑今日之事,如今看她这般反应,很快猜到了缘由,想来秦月微和她背后那人的合作并不顺利。
两个互不信任的人,又怎会顺利走到最后。
既是这般,大家都回吧。秦语辞勾唇轻笑,缓缓收回目光,不再去看秦月微一眼,开口道,墨然。
喏。林墨然心领神会,抬脚随她出了正厅,又贴心扶人上了马车,紧接着自己也钻了进去。
马车很快行驶起来,离身后的府邸越来越远,直到全然再不可见。
林墨然这才悄悄收回了目光,又悄咪咪的掩好了车帘,不叫外面的人看到车内分毫。
音音。之后她开了口,眼巴巴的看向秦语辞,尽管自己身上满是尘土和泥泞实在肮脏,本不应玷污身边的人,可她却哪里忍得住。
干脆像是丢了骨头似的往人身上一靠,袖子上的尘土沾了她一身,软声道:我想你了。
我这次厉不厉害?她笑笑,开开心心同她说悄悄话,应该没叫你失望吧,若是哪日回了京,说不定还能以赈灾有功为由得到些奖赏。
到时候就赔音音件新衣服。林墨然道,反正衣服已经脏了,干脆继续向她身边贴紧,就当是我弄脏你这一身的赔礼,音音想要什么我就予你
话未说完,突然就被秦语辞拉住了手腕,稍稍用力一带,整个人都跌落在了她的怀里。
一抬头,秦语辞正认真盯着她,唇边似乎还挂着一抹浅笑。
林墨然被她这一下弄懵了,许久都未言语,马车就这样缓缓前行着,马蹄踏过石板路,清脆又好听。
秦语辞正好在此时开了口,缓声问她:然然说的可是真的,我想要什么都会予我?
是了。林墨然点点头,忙道。
然然当真很好。秦语辞笑笑,并未继续回答她,反而自顾抬起手,缓缓抚过她的脊背,腰肢,果真比之前更加消瘦了些,垂眸检查,身上还有许多大大小小的伤痕。
这不禁叫秦语辞皱起了眉头,心底随之蕴起一片刺痛,不过才下了马车就连忙拿了换洗衣物,用仆从送来的水专心为林墨然清洗了身体,又拿了药膏来为她涂抹。
以上种种,当真和林墨然提前幻想的不太一样。
分别数日,如今好不容易再次重逢,林墨然原以为秦语辞会和她一样,抱她,吻她,同她讲述这些时日以来的思念与不舍。
可现在看来却不是,平日惯会说情话的她如今却什么都没说,忙着查看她的状况,忙着为她涂抹伤口,抚慰她,照顾她。
渐渐的,有没有听到那些话已经不重要了。
林墨然杏眼一弯满是笑意的看向眼前的人,待涂药结束后总算起身来到床前,奔波数日确实累极,理应好好休息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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