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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殿外正下着雨,天气本就十分寒冷,若再无避身之物,实在不妥。她道,语气与方才相比,竟是多了些温和与淡然,因此,还需劳烦你些。

前去为林大人撑上把伞。

第一百零九章

皇帝醒来不久, 许多事务知晓的并不清晰,要靠皇后口述给他听。

包括朝堂内发生了什么大事,人员出现了怎样的变动, 自然的, 也解释了徐仙师为何突然消失不见。

原是有一处即将面临灾祸, 徐仙师算出此事, 不忍百姓遭逢灾苦, 便特意请命离京,拯救众人于水火。

仙师留下口信,待此事解决后便即刻回宫。皇后轻声道, 这几日一直侍奉在床边,唇角难得蕴起一抹温柔的笑意,陛下不必忧心。

这就好。皇帝信她, 当即点头应下, 并未多做提问。

自小公主离世后,皇后一直郁郁寡欢闷闷不乐,皇帝急切万分却又无可奈何, 想尽办法逗她开心仍旧一无所获, 实在叫人担忧。

也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再也没见她笑过, 今日难得一见, 竟叫皇帝看的有些痴了。

他沉醉流连于皇后的温暖,生怕眼前所见不过大梦一场, 当即牵住她的手, 紧紧握在掌心, 如此行径, 分明少了作为帝王的沉稳, 却又隐约带了几分年少时的模样。

皇后贤良至此,能够娶你为妻一直都是朕的幸运。他道,抬眼望向她时,依旧觉得愉悦与心动,记忆突然回溯到那日大婚,自己八抬大轿娶她做太子妃时的瞬间。

那会儿他便想,自己终于找到了一生的依靠,无论何时,无论发生何事,也定要同她永远相伴,没想到时间飞逝,转眼过了那么多年,哪怕时过境迁,如今皇后也依旧陪在自己身边。

他向来觉得,皇后是自己心底唯一的柔软和温暖,自己爱她至深,她亦是如此。

直至今日,突闻秦语辞开口道出种种因果,样样皆是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她说徐仙师并未出京,而是被皇后和秦月微合谋关进了大牢,如今早已被拷打的不成样子。

她说你这病虽得的十分蹊跷,却并非寻不到源头,罪魁祸首乃是皇后日日亲手为你端上的粟兰。

她说皇后之所以会推举秦月微上位,哪里是为了朝堂和大昭考虑,而是基于一己私利,知晓自己的嫡长女实在难控,倒不如直接扶个傀儡做新帝,自己则在背后操纵掌控,叫她萧家世代不灭,永远紧握大权。

她还说皇后之所以会嫁与你,无非是被家族逼迫,为了权势地位而来,其实早在与你相识之前她便已经有了心上之人。

她当真说了许多许多。

皇帝起先只当她在说胡话,逐渐怒气上涌,正准备发作时突闻那句心上之人,不知为何竟下意识的被刺痛几分,随之道:住口!

秦语辞你可知你在说些什么?!他道,终于难以维持平日祥和的模样,变得暴怒起来,朕看你是淋雨淋糊涂了,竟频频口出狂言!

儿臣说的句句属实。秦语辞抬眸看他,语气亦如方才那般坚定坦然,若父皇不信,当可亲自派人验得。

验什么?皇帝勾唇冷笑,开口低吼出声,你当朕不知你是在挑拨离间?

他道,尽管身子实在疲累无力,却还是企图坐直些,保留天子的颜面和尊严:竟还妄图以粟兰为由诬陷皇后,若其当真有毒,为何被毒害的只有朕,皇后分明也日日饮着,未曾

只因粟兰颇具神奇之处。话未说完,便被秦语辞出言打断,只见她眼神冰冷,声音凛冽,说出来的话也令人颇为惊叹。

毒性,随新鲜程度而变。

宴席未罢,没有圣上的准许,参宴的臣子皆不敢擅自离去,如今已被妥善安置在了别处。

只有林墨然,此时依旧站在殿门附近焦心等候,期间殿门开了数次,可秦语辞却未曾出来,倒是接连来了许多御医,就连徐一也被从大牢中提了出来,一并入内。

于是她很快明白,这便是要开始着手验证粟兰的毒性了。

宫中御医本就医术高超,再加上有来自民间云游四海的徐一一同评判,接连辅以测试验证,结果应当十分显而易见。

那只吃了鲜粟兰的小鼠,不过半晌便一命呜呼。

怎么就死了

皇帝睁大眼睛,许久未语,生生愣在原地。

粟兰生于燕山,因地势险峻,数量又颇为稀少,寻常人轻易难见。秦语辞站在一侧缓声开口,但当地一些世代居于此处的百姓却早有见闻,也发生过一些因误食新鲜粟兰不慎中毒的事件。

若父皇不信,当可派他人前去再探。

话说完,许久都未得到回应。

身为君主,他向来做惯了那个居高临下审视别人的人,无论何人,无论何等身份,在他眼前皆是毫无秘密可言。

他以为自己能够看穿一切,直至今日,心底却突然多了几分迟疑和胆怯,甚至觉得周身所有向他投来的目光全都变成了对他的审视,好似他才是暴露无遗毫无遮掩的那个人。

他不由得感到气恼,也觉得惊慌,不顾身体状况强行站了起来,却又不得不紧紧握着一旁的扶手以作支撑,模样着实狼狈不堪:出去,都给朕出去!

是!御医接连高声应道,随之逃也似的快步转身离去,大殿内很快再次恢复了平静,只留秦语辞一人依旧端正站在原地,久久未曾动弹。

你怎么还不走?皇帝勾唇嘲讽出声,留下来看朕的笑话?

儿臣不敢。秦语辞应声道,神态未变,语气依旧平和,只因故事尚未讲完。

她道,像是要一并揭下所有伤疤,暴露出隐藏其中的一切腐烂与不堪:此次出行,儿臣不光冒死寻了粟兰花回来,还因一路被人追杀,碰巧闯入京郊的一片深林。

父皇猜猜,儿臣见到了何物?

何物。

皇帝不敢猜。

他不由得静默下来,堂堂天子,竟被自己的嫡女逼的哑口无言,秦语辞同样默声站在远处端详他,时间就这样缓缓流逝着,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再次开了口。

轻声道:是座坟,隐藏在林子深处,很深很深。

而那坟上刻下的字迹却当真十分熟悉,我一眼便认出这是母后的字迹,可葬于坟中的人却同她非亲非友,甚至名字我也从未听闻。

是、是谁?皇帝下意识的睁大了双眼。

顾子守。秦语辞启唇,轻轻吐出几个字来。

顾子守、顾子守

皇帝闻言一怔,顾子守这名字好似魔咒,接连在他脑海中过了一遍又一遍,叫他不得不回忆起他的模样和身份。

这人是个画师,在萧皇后还未嫁给皇帝成为太子妃之前,他便一直为萧府作画,后来又被皇帝看重,接连提拔成御用画师,时常为皇家辛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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