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我已应承你了,你快打开密室,咱们出去叙话岂不好?”
梅长生如此贪恋她这一刻的柔软。
妄求许久终于实现的夙愿,如梦似幻,反复回味,简直不知怎生是好。
连看得见碰不着的折磨,也成为一顶甜蜜欲死的桂冠。
即使瞧不清她的脸,他的目光依旧一瞬不瞬注视眼前,低低道:“非臣不愿,实为不能。解锁复杂,殿下瞧,灯又灭了。”
他不能笑出声音,薄薄的嘴角,勾得愉快极了。
里头的人出不去,等外头的澄儿和泓儿终于喊人来打开门扉,却悚然发现室中空无一人。
明明她们一直在外头守着的!二婢在屋子里仔仔细细找了一圈,半个人影不见,头皮都要炸了。
公主、她们把公主在眼皮子底下弄丢了!
这还了得,到最后,把梅老爷惊动了来。
满庭点起灯火,通明如昼,梅父身上笼着匆匆披上的石青竹纹斗篷,听这两个急哭的姑娘说完来龙去脉,目光向屋舍书案后的那面墙壁一扫。
“二位莫急。”
他徐声说,“犬子舍中有间暗室,想是误解了机关。且请放心,犬子虽则不才,定不会令公主殿下出事。”
泓儿听了连忙道:“那么请梅老爷赶紧打开机关吧,殿下金尊玉贵,在那种地方待久了怎么成。”
梅父慢慢“哦”一声:“不巧,此机关以二十八星宿配十天干,复杂难解,恐怕只能等到明晨机簧自动开启了。”
说罢他悠悠抖搂一下袖管子:“我早便说,年纪轻轻的玩物丧志,混闹什么东西。”
这一夜,宣明珠是在密室中度过的。
梅鹤庭一口咬定没法子打开门,宣明珠将信将疑,但听他说得语声恳切,可怜见儿的,姑且信了他。
不过夜宿归夜宿,人得规规矩矩的。
斗室里唯一的小方几归宣明珠了,她让梅鹤庭去对面那堵墙靠着歇息,不许胡来。
梅鹤庭却说担心底下硌硬殿下歇不好,请她枕着自己休憩,并再三保证,自己不会越过雷池。
这样一递一声的讨价还价,对两人来说都新鲜,不是太客套,也不太亲密。
换了种崭新的关系,像忽然穿了件新衣,连万事得心应手的梅大人,也因为太过患得和患失,流露出几分如坠梦里的不知所措。
好在最后达成了共识,宣明珠还是倚靠着梅鹤庭肩头当枕,但不许他双手乱动,寻了一个舒坦的姿势,且糊弄过这一宿。
一夜无话。说是睡着了,此地比起香帐软榻来自然差远,说没睡着,宣明珠迷糊间又做了几个乱梦。
一晃几个时辰过去,她迷蒙醒来,一条微弱的光线从密室石门底部渗进,想是外头天色大明了。
转头,见梅鹤庭靠墙闭目,仍沉在梦乡。
睡着无害的他,没了锋芒毕露的疯气,一如他所说,变得很乖顺。
纤长的睫毛覆下,英秀的鼻翼微微噏动,呼吸匀称。
一只右手,哪怕睡梦中也始终虚揽着她。
不碰她的衣袂,却俨然是保护的姿态。
宣明珠心神微荡,向那只骨节修长的手多望了几眼。
忽听到见面机关墙内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轻微而富有节奏,她猜想门是要开启了,便起身往甬道那边去。
身子才一动,梅鹤庭醒来。
他清晨才睁开的眼睛湿润而乌濛,像江南水乡梅雨季节的天气,呆呆的注视女子几霎,忽然勾手拉过她扣在怀里。
低头含住她的唇。
“真好,早起睁开眼便看到殿下,真好……”
那些温柔的字句,一下一下都啄在她的唇上。
宣明珠呼吸停滞——敢情昨晚上他信誓旦旦的保证都是放屁的?那双手臂像生铁铸成的锁链子,她越挣便箍得她越紧,梅鹤庭还宠溺地低笑,“殿下,闭眼。”
偏生这时石门轰然开启,明亮的光线射入暗室,听外头有人道,“这不是开了吗?”
宣明珠发急去推他,梅长生正吮缠得动情投入,声声轻喘,就是不放。
有人来了,要被瞧见了!宣明珠一急,便醒了过来。
一线微光从门隙透进,她的头还枕在梅鹤庭的肩上,而男子闭目垂睫,呼吸均匀地睡着未醒。
方才是她做的梦……
宣明珠像才从水里涝出来似的呼吸一个来回,懊恼地揉了揉自己的唇。
她怎么又做了这样的梦呢。
可那声音、那触感未免也太真实了些。宣明珠不愿承认自己是个好色的,心念一闪——该不会是方才他真的偷亲了自己,这会儿在装睡吧?
这么一想,她立刻警惕地转头盯着梅鹤庭的脸细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