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妩拉过贺知余的手轻贴着自己的脸颊。
她笑一笑:“我同聂夫人说,不会为难你也不会不许你回去宣平侯府。”
“其实我更想问她,你留在我这里,对她又什么不好,何必专程跑一趟来为你说情?”
“可惜呀。”
贺知余垂眸,感觉到李妩对聂夫人的客气,和对宣平侯的态度全然不同。
他看着李妩说:“殿下没有问这些,确实叫人意外。”
“贺大人不是也一样吗?”
李妩懒懒打了个哈欠,“不过这世间万般规矩皆在教女子顺从,聂夫人只是其中的一个。”
但有一个人不在其中。
贺知余眸子看着枕在他的大腿上、闭上眼的李妩,在心底无声接上一句。
他右手的手掌停留在李妩脸颊,掌心薄茧摩挲着她娇嫩的雪腮。
这份软心肠,她当初倘若愿意均给他一分……
李妩如今越是接纳与他之间种种亲密,贺知余越难明白她那时心中所想,越不知她为何会做出那样的决定。因为可以确定的是,李妩不讨厌他,甚至不单单不讨厌他,否则他们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然而在此之外的事情无从窥探。
难道又要玩弄他一次么?如她对李婉说的那样,无非再找一个罢了。
贺知余记起旧事,又很快遏制念头。
一时听见李妩说:“让清芷去书房帮你把公文取来。”
“不用了。”
贺知余手掌从李妩脸颊上移开,低低的声音道,“睡吧。”
……
李妩受伤的事情没有声张。
来长公主府为她看诊的女医也被交待过,便不会往外宣扬此事。
李滢溪更不知这些,此时此刻,她正对着眼前罗汉床榻桌上堆满的糖盒目瞪口呆。糖盒里装满各式各样的糖,乍一下,根本数不清这些糖拢共有多少口味。
“你方才说是谁命人送来的?”
回过神后,李滢溪转过脸去看自己的大宫女。
大宫女微笑道:“郡主没有听错,是凌公子命人送来的。”
李滢溪又确认一遍,视线再一次落在这些糖盒上,不由得咬了下唇。
那日出宫听戏偶遇凌越,凌越向她道歉,分明是她言而无信,却得到来自凌越的道歉。
彼时心中一半憋闷,一半恼怒,在凌越面前没忍住泪。
李滢溪自己也说不太明白。
如若更早之前那次反悔帮凌越掉眼泪与李妩有关,那后来这一次呢?
凌越的言行在她看来的确让人讨厌。
她从来没有见过像凌越这么笨、脑子这么不对劲的人。
明知李妩膝下有了个女儿也心甘情愿当后爹,最忧虑的是没有当后爹的机会。被拦在长公主府的大门外,会愿意为见上李妩一面扮做小娘子,不觉得委屈。
甚至不仅对李妩如此,对她这个不甚相熟之人亦是这般,分明错在她,他却不恼,巴巴凑上来道歉,仿佛出尔反尔、言而无信的那个人是他一样。乃至现下命人送这许许多多的糖来给她。
那天她哭得厉害。
凌越为了哄她便说要给她买糖,也当真给她买了糖吃。
李滢溪思绪乱糟糟的。
她打开最上面的那个糖盒,从中取出一颗莲子糖放入口中,糖很甜,她心里却又发酸。
何必来哄她?
李滢溪撇撇嘴,觉得凌越更讨厌了。
且这么多糖光靠她一个人得吃到什么时候去。
别说大半个月也吃不完,即便吃得完,她的牙也恐怕要保不住。
“凌越在哪里?”
李滢溪用力咬碎口中的莲子糖问。
大宫女看一看李滢溪的脸色:“凌公子没有进宫……”
李滢溪脸颊鼓一鼓,淡淡“哦”一声,不再问,而是挨个查看起糖盒里装着什么口味的糖。
这些糖最终被她分成了许多份。
一份让人送去给清河大长公主,一份送去凤央宫给陆霜筠。
另有一份本是打算命人送去长公主府的。
然而吩咐到嘴边,李滢溪又觉得别扭,凌越心里揣着她的皇姐,却给她送糖,而她把糖送去……
罢了。
李滢溪把临到嘴边的话改了口,她点一点手边放着的几大盒糖:“将这些送去长公主府。”
“便说——”
李滢溪吩咐大宫女道,“便同皇姐说糖是凌越送的。”
“是。”
大宫女福身应下李滢溪的话,带着那几盒糖前往长公主府。
……
几大盒糖送到李妩跟前时,她一觉刚醒。
先前借了大腿给她枕着的贺知余这会儿已然不在房中。
李妩闲闲看两眼清芷抱进来搁在案几上的那几盒糖:“凌越送的?”
清芷笑道:“郡主身边大宫女是这样说的。”
李滢溪身边的大宫女自不会受凌越差遣。
因而吩咐定是李滢溪的吩咐,偏要说凌越所送,便多半是凌越送给李滢溪,李滢溪再叫人送来长公主府。
“收下罢。”
李妩不费吹灰猜出因由,轻笑中吩咐清芷伺候她起身。
清芷为李妩梳头时,李妩一面从妆奁里挑选发簪一面道:“送一盒糖过去给贺知余。”
“是。”清芷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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