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是请人来修葺过的。
福伯笑答,前阵子公主病着不曾出过若水院,府里都已新修了一番。主母觉着原本太过素雅,便想换些喜乐的,添添人气。
是这样那些雕画栩栩如生,便知艺人功底不错。左右都是好赏玩的东西,玉昀看着便也觉着高兴。只将要入正堂了,便见游廊尾处挂着新来的鸟笼。里头一直雪白的鹦鹉,正佝着身子缩成了一团儿。
天太冷了,这处虽离正堂近,还有些烟火气;可鹦鹉也是怕冷的,玉昀逗弄了它一声,它却不大提的起来精神。
只草草道了两声,来了。来了。很是敷衍。
玉昀到底不和它计较。又叫福伯将鹦鹉照拂去了正堂里头。这才带着阿翡和轻音也进了那间屋子。
陆府三房人丁还不算兴盛,却也有主次之分。
主母宋氏容貌姣好,正端坐在主桌。只是眼角几道深浅不一的纹路,已是黄花半老的年岁。一身藏蓝的棉袍,暗绣浅银丝的灵鼠,簪着玉制的兰花头面儿。
簪缨之家,多注重雅致,并不凸显富贵。
同桌除了庶长子陆其松与儿媳秦氏,便剩两个十岁左右的小公子,亦同是庶出。其余的庶女与姨娘,便在次桌上规矩坐着。
见婆母身旁的两个主位都空着。玉昀便也知道,驸马陆北乔和公爹陆时行都还未归。不等她先行过去作礼数,柳姨娘便已笑盈盈地迎了过来。
公主终于好了些,总该出来走走了。
今年柳姨娘房里为陆府添了长孙,本是不大乐意说话的性子,如今也活络了起来。玉昀也浅浅道了声姨娘好。便见两桌的小辈们都起身与她合礼了。
公主嫂嫂。
她一一颔首,方行去主桌旁,与宋氏一福。母亲可还安好嘛?
她自幼是开朗的性子,更是讨长辈们喜爱。在夫君的母亲面前,便更就乖巧了些。却见宋氏起身来扶她,是要行君臣之礼的,她方合着手上去,拖起人一同坐下。
今儿是家宴,便就都不必见外了。
众人见状,是一派和气的模样。方也跟着安心落座下来。
宋氏笑容可掬,自问起她身子可好了。玉昀寒暄两句,目光却落在宋氏身侧,两个含羞的姑娘身上。
她这才想起方众人行礼之时,有两声表嫂之称。原也并未在意的,只这时候近了,方才留意到今日还有客人。
许是见她面色不大明朗,宋氏便先替那二位姑娘开脱起来。
公主莫怪。今儿佳节,对面宋府上也有家宴,这两个庶出的姑娘,左右去不到兄长跟前儿,我便将人唤了过来,一同晚饭。不过是添个热闹罢了。
宋三姑娘和宋五姑娘这才一道儿,表嫂莫怪。
玉昀心中暗暗有些不高兴,面上却是无恙。母亲喜欢热闹,人多自然是好的。
轻音和阿翡留在她身后侍奉,便也不约而同相视一眼。目光再看像那宋家三姑娘时,难免露出些许鄙夷之色。
别人或许还被蒙在鼓里,可若水院里,却都是知晓的。那位宋三姑娘如今已经及笄了,是与驸马陆北乔一道儿长大的。当年是玉昀的皇爷爷不知情,方钦指了这门婚约。算起来,到还是她拆散了人家青梅竹马。
面上再是客气,玉昀也会不自觉打量着那位三姑娘。一双杏眼含着春色,薄唇微微抿着,蹙眉低目的模样,很是惹人怜爱。以往见着还有些稚嫩,现如今已是娉婷美人了。
玉昀本也并未曾留意过这位宋家的庶女,还是因知道陆北乔那些往事,方叫阿翡去打听过人家的身世。
听闻三姑娘的生母是秦淮一带的歌姬,很早便就离了世。寄养在新来的姨娘房中,便也不受宋家家主的重视,却很是讨姑母的怜惜。是以玉昀嫁来陆府两年间,逢年过节,总能见着三姑娘身影。
这一回,本该也是要见怪不怪的。只是早前她身子落了病,却寻不见陆北乔其人。后来方听闻,人家去了宋府上探望三姑娘。
不巧,那阵子三姑娘将将也落了回水,在床上躺了三天三夜方才起身来。
玉昀虽早知道陆北乔和三姑娘有些过往,如此明确感受到自己的夫君心系他人,却还是头回。是以此下再见着三姑娘,她心中便也会隐隐有些膈应。
席间气氛一时有些微妙,其余人还未来得及察觉,宋氏心中却十分清明。便叫嬷嬷端了只锦盒来,当着众人打开,又握了握玉昀的手说道。
公主早前落病的时候,我便叫人去作了这一对平安扣来。只是公主一直静养着,便也不好打扰,只好待你病好了,方拿了过来。这般的大病,还望以后都莫要再有了。
锦盒里一并摆着两支平安扣,都是白玉作的,面上雕刻祥云与紫竹,是平安多福的寓意。下头坠着十字花扣的络子,月白的颜色,很是乖巧。
若只是这般,也并不出奇。可那对扣子并非一样大小。宋氏从盒子中取出略大的一枚,亲自送来玉昀手中。还望公主不嫌。
长辈送来的东西,玉昀只好接下。却又见宋氏看了看宋三姑娘,这才猜得几分婆母深意。
萱儿早前也历了一劫,这只,是与你的。嬷嬷将另一只送去宋萱手中,便见宋三姑娘起身谢过,又含笑着看向玉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