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踉跄退了两步,那、那怎么办?老爷呢?老爷在哪儿?
老爷随张侍郎他们商议去了,还不见人回来。
宋氏想了想,止住心中慌乱,方与福安道。你叫人去屋子里,先将二爷护出来。
福安照办了,带着几人,将床上的陆北乔用被子裹着扶了出来。只临跟着宋氏要出来绿水院,便见陆时行匆匆回来。
陆时行面色沉着,却也难以掩饰眼中忧虑。
你们都出来了便是正好,我与张侍郎商议过,山上的寿安寺易守难攻,便都往那里去。
见得家主,宋氏心中稍稍安稳几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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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寿安寺的七层高塔往下望去,行宫墙外已满布火光。玉昀凭着高栏,迎着北风,正也有些忧虑。
而身后皇叔,靠着门边坐着。身下是铺好的羊皮与蒲团,手里有酒,一口一口喝着。
黄昏的时候,书房中的凌成显便已没了精神,手里还捧着书便趴在书桌上睡了过去。皇叔便说,要来这寿安寺来看看。玉昀与他一道在寺中用过些许斋饭,而后登高来了塔上。
皇叔是打算,就如此坐以待毙?玉昀终是没忍住,与人挑明了。
那人却笑了笑:公主害怕了?
行宫的大门正被人撞破了,一行火光涌入大道。若说玉昀心中一丝波澜也没有,那定也是假话。皇叔难道不下令救人,叫大家一道抗敌么?
玉昀说着,自望向下方的四处别院。这会儿别院中的人,已都慌乱着跑了出来,举着火把,正往寿安寺上来。
却听身后的声音冷冷道,公主仍在记挂陆府上下?
玉昀自也说不上有多记挂陆府,只不过老侯爷今日虽早早就下山了,一行还带走了霍小将军与世子爷。可那些别院中住着的,也都是朝中重臣及无辜家眷。镇北王带着这么多兵马,都是带着刀枪的。下头官眷们手中没有兵器,若生了冲撞,便就是生生的人命了。
替孤挡着舒长卫,那便算是他们衷心了。
这话着实让玉昀一惊。
京城百姓都已听闻的消息,陆时行一行官员又怎会不知。陆时行尚还认宸王作主子,是以这般除夕的节庆,带着家眷陪着宸王一道来与老侯爷贺寿,许是并不知道镇北王会带人杀来昆山,不过是以表忠心罢了。
而皇叔呢?他一路已收了好些冀州密信。是真不知道么?或许只是并没将陆时行一行的的命放在眼里。
行宫中火光越来越多了。玉昀回身往塔下去。不能再等了。官眷们入来了寿安寺,这里居高临下,我们尚还有可守的余地。
临行过门旁,腕上却被那人拉了一把。既不是为了陆府,其余人与你什么关系?
皇家食万家米粮,他们也是大周子民。
玉昀拧开自己的手来,便带着阿翡下了高塔。
只临下楼来,便见舒启山左手持剑,右手拿刀候在塔前。前前后后还有数十歌舞姬妾,柔柔弱弱的女子,这会儿也寻得武器防身。玉昀这才想起午时皇叔的话,叫一个官妓掌事抵挡真枪真马的镇北王大军,岂不儿戏?
他是拿自己的命开玩笑,还是在拿所有人的命开玩笑?
舒启山见得玉昀,赶忙上前来拜了拜。您怎么下来了?可不是陪着宸王殿下么?您可放心,这儿交给臣了。
事到如今,这人依旧一脸谄笑。只拿着刀剑的手握得紧,紧得都有些发抖了。
玉昀打量了一番眼前的歌舞姬妾,又看了看山下赶来的官眷。行吧,能用的,便也只有这些人了。
舒启山手中的长剑,被她一把夺了过去。你若还知道害怕,便听我说。
舒启山本就发了软的膝盖顿时绷不住了,直一把跪去了地上。诶。大公主您只管吩咐,臣一定照办。
陆时行带着人赶来寿安寺,尚且气息未平。人群中小娃儿绷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便将宋氏吓得一把摔在了地上。
陆时行齿尖磨出恨意:你慌什么?
宋氏的眼泪早就绷不住了。方从绿水院里出来,听闻身后的重重的脚步声,便早如惊弓之鸟。这会儿不过是一声小娃儿哭,便将紧绷的弦拨断了。
老、老爷。您想想办法,让北乔出去吧。今日我们都死在这儿没关系,可北乔不能啊。
闭嘴。陆时行呵斥一声,方与身后众人道,莫听妇人胡言乱语。宸王殿下定早有所部署。
人群之中嘈杂顿时低了下去。此话一出,到底叫人心安定一些。只是陆时行此刻也没有底。虽已为人臣半载,可宸王的心性,他并没有把握。又怎么知道今日镇北王杀来,宸王到底知不知道,又打算如何安置他们以及家眷。
可此下已想不得那么多,他又要吩咐福安,暂先将人安置。只是这时,一行人从高塔处赶来。为首的舒启山,腰滚脸圆,手中不大顺当地握着一把长刀。话却说得十分妥当:
陆左辅,我奉大公主命来。接您与诸位大人去高塔上暂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