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想通后,虞清梧深提一口气,故作镇定迈步走到少年身边。
她把拢在袖中的暖手炉递去闻澄枫面前,被冻得四肢僵硬、发落白雪的少年眼底浓稠霎时化开些许,仰头望来的目光染上三分困惑。
虞清梧瞧见他巴掌大的脸庞皮肤没有半点血色,唯独两瓣薄唇因过分寒冷而发紫,于心不忍,便又解下出门前宫女给自己佩戴的暖耳……
“殿下?”身后响起画芷错愕的声音。
虞清梧伸出去的手猛然顿住,她这才察觉瑶华宫内伺候的宫女,以及瑶华宫外行经的内侍们,纷纷露出诧异神色。纵使除却画芷并无人出声,但满脸见了鬼的神情溢于言表。
是了,古时候伺候在贵人身边的,大多是八面玲珑的人精,最擅察言观色。她这会儿做出全然不符渔阳长公主蛮狠嚣张人设的举动,必会引起怀疑。而届时你一言我一语在后宫传开,难保没有麻烦上身。
可已经伸出去的手没法收回,虞清梧只得绞尽脑汁地想应对办法。
她忽而拽起闻澄枫垂在身侧的手,动作粗鲁地把捧炉塞到他掌心,然后将暖耳往雪地里一丢:“拿着东西,滚回你自个儿的住处去。”
“别跪死在本宫殿外,晦气。”
第2章瞧病这位长公主,怕他。
虞清梧上翻手腕搁在脉枕,任由请平安脉的御医给她检查身体。
小半晌的沉默后,御医收回搭在丝帕上请脉的三指,小心翼翼回禀:“殿下玉体安康,并无抱恙。”
闻言,虞清梧无声苦笑。
她倒希望这御医能查出些什么,最好一剂是灵药把她送回现代。可而今看来,穿书已成定局,除了既来之则安之,她别无选择。
虞清梧在认清命运后,心境反而变得平和。她开始暗自思索接下来应该怎么做,才能避免惨死下场。
闻澄枫作为全书男主,前期忍辱负重,后期一统天下,是个绝对正派的形象。纵使在称帝这条路上,他手里沾染数多人命,可一将功成尚且万骨枯,他欲成千古大帝,难免披荆斩棘,用雷厉风行的手段安内攘外。
至于渔阳长公主的悲惨下场,那完全是原主作死作出来的。
而今自己成了渔阳,想来只要不再欺辱少年,闻澄枫日后应当便也不会杀她。毕竟,仇恨是因折辱而萌生,再逐渐累加深浓,万没有谁生来就憎恶一个人到想对她施加十大酷刑的道理。
只是昨日闻澄枫被罚跪瑶华宫门前是不争事实,已然在少年男主的心底埋下憎恨她的种子……
虞清梧想到这里,不由得开口:“北魏那个废太子,如何了?”
正在收拾药箱的御医动作一顿,愣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长公主是在询问自己,连忙放下手中物什道:“回殿下的话,臣不知。”
“不知?”虞清梧下意识皱眉。
少年在雪地里跪了半个多时辰,且不说膝盖有没有冻伤损了筋骨,但浑身血液冻僵,感染风寒发热是肯定的。结果太医署居然对她说不知道,是没有派人去瞧过吗?这要是落下隐疾病根……
虞清梧突然觉得,十大酷刑离她近了一步。
跪在塌前的御医察觉到她神色阴沉,还以为她是要开罪自己,忙磕了个头补救道:“臣这就去掖庭瞧瞧。”
虞清梧瞧见他弯曲的背脊瑟瑟发抖,鬓角滴落冷汗,忍不住怀疑:原身那个渔阳长公主,真有这么可怕?那得是情商多低,才能把自己的人缘弄成这般差。
而眼见御医颤巍巍退出内殿,虞清梧到底放心不下闻澄枫的伤势,揉着额穴从榻上起身。
“罢了,本宫与你一道去。”
御医脚步微顿,躬着身连连应是。
他委实摸不准这位主儿阴晴不定的心思,但凭借渔阳长公主以折磨他人为乐的性子,私以为多半是去刁难北魏废太子的,不由得替闻澄枫捏了把汗。单纯从医生仁心,但愿少年能熬过此劫吧。
南越与北魏政权对立多年,以中原长江为分界,各守一方国土。然近十余年来,北魏国力不断强盛,反观南越则因君王昏聩、朝臣滥权,形成重文轻武之局势,边境城池屡次遭北魏侵略攻占。
直到半年前,闻澄枫领兵过峡谷时,遭遇了南越的偷袭埋伏,魏军大败,兵将皆被越军俘虏看押。
本就恨北魏恨得牙痒痒的南越,这回好不容易扬眉吐气了一次,想起那些惨死在魏军手中的百姓和士兵,自然不可能善待敌国战俘,而其中又属闻澄枫的身份最为独特。
把一个尊贵太子踩在脚底下的虚荣感,远远强于碾死一只蝼蚁。再加上闻澄枫还是废太子,被掳来南越半年多了,北魏始终没派使者来接他,像是不再顾他的死活,默认让南越随意处置。
在这般情形下,掖庭那帮子扒高踩低的奴才对闻澄枫的态度自是不客气。无论吃穿用度,住所环境,处处苛待于他,甚至把自个儿不想做的脏活累活也丢给他。
像是用这种方式来向旁人夸耀:看到没?虽然我是个奴才,但北魏前太子还得趴在我脚边给我提鞋呢!
纵观种种,闻澄枫在他日称帝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出兵灭南越,并非没有理由。哪怕不存在渔阳长公主的折辱,他也是恨极南越的。
虞清梧心想,看来她除了需要刷刷男主好感度,还得在南越灭国之前,想办法从皇宫大内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