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玄之不说余惊秋还好,一提及余惊秋,楼镜这炮仗算是被彻底点燃了,她梗着脖子,顶撞道:“不争个你胜我负,办什么武会,夺什么优胜,不如搭个戏台子,各家轮流上去耍两个花枪了事。”
楼玄之扬眉,“那是为了切磋交流,是为了增长青年子弟见识!”
楼镜又道:“不争个你胜我负,哪有个‘天下第一’的剑宗,谁又知道干元宗是耍刀的,还是练剑的!”
“你当干元宗的名声是恃强凌弱来的,啊?那是师祖辈们仗义仁德,铲奸除恶,一点点积累起来的名声。振臂一呼,八方响应,所为何来,唯仁义二字!”楼玄之声如雷吼。父女俩剑拔弩张,两双眼睛瞪着,谁也不服这个软。
就在这时,陆元定起了身,将楼玄之拉到一旁,“师兄,定定神,这山门外都快能听见你训弟子了。镜儿年纪小,胜负心强也实属寻常。”
“我们与曹柳山庄也有两世的交情,她那八个字说的好痛快,让曹柳山庄难堪,惹得两家不快,改日不知道又让谁下不来台。”楼玄之撑着座椅扶手,叹了一声,回头注视楼镜片刻,“我罚你去祠堂点灯,静心思过,你可认罚?”
楼镜杵在那不应声。陆元定叫道:“镜儿。”
“是那曹如旭自己闲言碎语,乱嚼舌头在先。”楼镜这语气,明明白白告诉楼玄之:她不服气。
楼玄之道:“他们是客人,我们是主人,合该让着他些。”
楼镜说道:“他做客人的不守道德,没个客人的样子,凭什么叫做主人的忍让,更何况比斗一事,是他自愿。”
“我说一句,你可有千百句等着呢!你!你!你!我——”陆元定捉住他手腕,又将他拉得离楼镜远些,打了个岔,“唉,师兄,师兄。”
楼玄之长出一口气,皱眉道:“无你挑唆,那曹如旭会赶着你打?比试就罢了,何必事了之后,还要出言羞辱他,却也太不应该!”
楼镜沉声道:“我不过是实话实说。”
楼玄之见她一点悔改之意也无,喝道:“还不认错!越来越不知道规矩,看来不让你长点记性,你迟早还要惹出事来!”
楼玄之回了头,左右张望,似在寻找物什,陆元定拉着他,好言安抚。余惊秋见楼玄之这情状,想她这师父是在寻趁手的棍棒,要让楼镜吃顿板子,到时楼镜免不了这一顿皮肉之苦。
余惊秋上前道:“师父,这事也不是师妹一人过错……”
余惊秋说了上半句话,楼镜就能猜到这下半句是什么,她不想余惊秋替她求情,极不喜欢欠余惊秋人情,还不待余惊秋说完,自己噗通往前一跪,在众人错愕中,说道:“弟子认错。”
余惊秋怔愣了一下。楼玄之瞟了余惊秋一眼,缓缓看向楼镜时,似笑非笑,轻哼了一声,“这时候你倒认得快了。行,好,楼镜,言行有失,自去祠堂点灯思过,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出来。”
“是。”这时候楼镜极乖顺了,爽快地认了罚,只是脸上依旧挂了‘我不服气’四字。
云瑶以为事情就此结束了,将将松一口气,岂料楼玄之回头就对余惊秋道:“余惊秋,身为师姐,约束不当,也免不了责罚,誊抄心经思过。”
楼玄之一共收了五个徒儿。余惊秋是大师姐,其余四个弟子犯错时,只要她在当场,弟子受罚,她也会受连带责任,处罚不重,一向只是抄抄心经,扫扫青阶,只是要让她知道,她身为师姐,对师弟师妹们有规劝之责。
云瑶嘀咕道:“还抄啊。”
不说还好,一说,楼玄之两道目光朝她射来,“你,还有你。”
云瑶见引火上身,忙道:“师父,我们可什么都没做。”
楼玄之走到云瑶和狄喉身前,向狄喉道:“就是因为什么都没做,看着师妹犯糊涂也不知道拦着……”
额头,“你,荒废学业,整天就知道玩乐。你俩这些天都不准下山,给我在向日峰好好待着。”
“师父……”云瑶欲哭无泪,早知道,她就称病不来了。
楼玄之大袖一挥,“好了,都出去,山君留下。”
三人各怀心情,躬身告退。楼镜起身时,目光掠过余惊秋,跟随着云瑶狄喉两人出了门去,待三人走远,楼玄之向余惊秋招了招手,将她唤到近前。
楼玄之那严厉声色隐去,神情慈爱,向余惊秋道:“师父让你在同镜儿的比试中输掉,你可怪师父?”
余惊秋摇了摇头。楼玄之问道:“我听说镜儿为这件事动了气,同你动剑了?”
“是。”
“你为什么不告诉她,是我的授意。”
余惊秋无奈一笑,“她已经同我置气,何必告诉她,再让她同师父置气。”
“你啊,你,唉……”楼玄之待余惊秋要柔和得多,对这徒儿,他从未声色俱厉过,只是此时此刻,也不禁露出着急的模样,“你就不问问师父为什么要这么做?”
余惊秋对楼玄之的反应不解,如实回道:“师父要说的时候,自会告诉徒儿,师父不说,徒儿就不问。”
楼玄之微垂了头,反剪着手,直摇头,这不听话的有不听话令人恼怒之处,这听话的也有听话令人忧急之处。楼玄之柔声道:“去吧。”
余惊秋一拜,“徒儿告退。”回了澄心水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