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惊秋赶到大堂时,正瞧见这一幕,不由得一愣。
宗内比试,一向是点到即止,她虽在外与人动过手,也未到非生即死的地步,因而对杀人一事,多少有些抵触。
郎烨在宗门里,面对着师弟师妹们时,总是谦和礼让,动手比试,招式多见克制。
余惊秋没见过他与外人动真格的一面,干净利落,即便是取人性命,剑招之间也不见丝毫犹豫,想来他行走江湖已久,磨练出了锋芒来,比她这师姐更见果决。
余惊秋便动了举荐郎烨为宗主的心思。
那汉子一死,楼上打斗的声音也停歇了,过了片刻,只听得客栈门前有奔马声。
一位同门师兄从后院里飞身进来,急叫道:“师弟,拦住那人!”
说话间,那师兄已经奔到门外,往远处一眺,只见昏暗天色中,朦胧一个人影,骑着匹骏马已经远去,要追也追不上了。
那师兄一拍门框,不由得骂道:“这贼东西!”
余惊秋和郎烨赶上前来,问道:“师兄,怎么了?”
另一名同门师兄出现在楼上栏杆边,飞身下来,“楼上的匪贼逃得逃,死得死,已经无人了。”
立在门边那位师兄哪里听得进去,直跌足,叫道:“唉呀,那伙子贼东西,把我们马杀了!”
其余三人一惊,忙到马厩来看,果见马尸,其中一匹叫匪贼骑走了,想必是匪贼怕人追,便用短剑将另外三匹刺死了。
一行四人望着那马匹,默默无言,少了这脚力,却不知要耽搁多少时间。
余惊秋轻叹一声,“事已至此,罢了,已闹了一晚,再等得一会儿,天都要亮了,我们还是早些休息,养足了体力,明日再做计较。”
守。
翌日天明,四人取出干粮,就着些井水吃了,便商议动身。
一位同门师兄说道:“没了马,走到后日都不定能出关,更不知什么时候能抵达天星宫。那些贼东西,好生奸猾!拖延了我们行程,害得我们路难走。”
郎烨沉吟道:“师兄莫急,我记得过了山,再往前去,就是知行村了罢。”
那同门师兄一拍桌子,恍然道:“是呀,把这茬忘了,前面就是知行村,它与我们宗门也有些交集,去那里借几匹马不难!”
“知行村?”余惊秋茫然,觉得名字耳熟,似乎听过。
郎烨笑道:“若说知行村,师姐肯定不知道,若说知行门,师姐便知道了。”
“啊,是那个收集江湖消息的门派,怎的又叫知行村?”
郎烨解释道:“师姐不知,那知行门所在的地方就是个村子,门派众人便是村中之人,原是为了隐蔽身份,只是如今与武林各派往来频繁,这也不是什么秘辛了。”
“原来如此。”
众人商定,便待动身,下了楼来时,见到楼下堂中站着一人。
那人背上飞鱼袋,紫檀弓,狮子壶中雀翎箭,一身胡裙,高束了个马尾,听得声音,回过头来,却是昨日那姑娘,药效褪去,萎靡之色不见,堂中明亮,观她容貌,剑眉英骨,好个飒爽英姿的少女。
郎烨怔怔望了她片刻,突觉失礼,又匆匆垂下眼帘,避开了目光。
余惊秋扫了一眼郎烨脸色,轻轻一笑,问道:“姑娘可觉得好些了?”
女子原是仰着头,笑意明媚,大剌剌盯着郎烨和余惊秋瞧,不见寻常女子的含蓄羞怯之态,听到余惊秋说话,回道:“那点药,算不得什么。”
“姑娘怎么受了这些匪贼的钳制。”
女子将受困情节一说,原是如余惊秋等人一样,到客店投宿,却没察觉饭菜之中下了迷药,等到药性发作,那些匪贼上前绑人,这女子一来中了迷药,二来抵不过人多,也就受了钳制。
那同门师兄问道:“见姑娘装扮,似乎不是中原人,不知从哪里来?”
女子道:“天地之大,四海为家。”
郎烨笑道:“好个天地之大,四海为家。”
女子对余惊秋和郎烨拱了拱手,说道:“承蒙这位姐姐和那位小哥搭救了性命,虽说大恩不言谢,但恩情不能不还,只不知要怎么来报答。”
郎烨道:“既然四海为家,那身在四海中,便都是朋友兄弟,谈恩情,图报答,也就见外了。”
女子不由得多看了郎烨两眼。
余惊秋说道:“行走江湖,总有遇到难处的时候,这些事,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好。”那女子答得极其爽快,咧嘴一笑,露出洁白贝齿。
余惊秋见她直爽,心生好感,问道:“我看姑娘似要动身,要往哪去?”
“我要去找昨日那些匪贼算算账,我知道他们还有个老巢。”
余惊秋惋惜道:“原来道不相同。”
郎烨虽则忧心那女子,但想她也是江湖儿女,自有保命手段,且他们一行人身有要事,不能帮衬,便不多言,只道了一声,“姑娘万事小心。”
一行人在岔路上分别。余惊秋等人走出不远,听到身后有人呼喊。
“喂,前面的朋友兄弟。”
回过头去,却是那个姑娘。
那姑娘说道:“既然是朋友兄弟,能不能再帮我个忙。借我点银子。”
郎烨微微一愕,回过神来,已经取下自己的荷包,于是笑着扔过去,“这个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