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他再看到别的什么东西,后院就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祁渊从屋里出来,正看见沈颜欢捂着嘴脸色惨白的从厨房退出来。
“怎么了?”
沈颜欢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手一指厨房,然后整个人再也忍不了似的跑到院中扶着一颗枯死的老槐树干呕起来。
前院的人听到响声也赶了过来,祁渊让他们先去看那厨房里到底有什么,自己走到沈颜欢身边帮他拍着背顺气。
看这样子,里面肯定是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这些天他也没吃什么东西,胃里空空的吐不出什么来,只是绞的一阵阵的难受。与此同时,进去的那几人几乎是同时发出了一声惊呼。
“难受吗?我去给你找点水?”祁渊扶着他的腰,否则他就要脱力的倒下去了。
眼前一阵一阵的发白,沈颜欢摇了摇头,别说水了,他现在连口水都不想咽下去。
见他这个样子,祁渊皱眉道:“那边到底有什么?”
沈颜欢抓着他胳膊的手攥得死紧,指节泛白,“肉……”他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是一锅肉。”
这样的天气,粮食都快断绝了,去哪里弄来这么一锅肉?
偏偏他们家还少了一个孩子。
许卯双眼通红的从厨房里蹦出来,指着院里被押过来的三人吼道:“把他们给我倒带衙门去!!”
“是我们来迟了吗?为什么他们不能再等一等?粮草已经在路上了不是吗?”回去的路上,沈颜欢低声问。
他们多带了那三人也就没有骑马,祁渊把他往身边揽了揽,“我们修道的人大多信奉一句话「世间百般事有千般不如意但纵有万般过错不必归咎于自身,但求问心无愧便罢了。」我们已经把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使我们左右不了的,不用想太多。”
沈颜欢小小的笑了一下,“虽然不是很明白,但我都听你的好了,这样好像能过得开心一点。”
三人往堂下一跪,倒是默契的谁也不出声。
马匹本来就不够多,红铃他们并没有跟着去,这会儿看着他们神情一个比一个严肃不免有些奇怪,“不是说少了一个孩子吗?这些人又是怎么回事?”
沈颜欢犹豫了一会儿道:“可能发生了不太好的事情。”
只听许卯手中惊堂木一拍,众人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大胆刁民!光天化日之下竟食自家幼子!本官问你们,究竟是何时杀了幼子,如果还有什么辩白之词最好赶紧说了!”
嘶!红铃抽了口冷气,吃了小孩子啊?
那女人张了张嘴,却被丈夫拦住了。许卯低声跟师爷交代了两句,师爷领命出去了。
许卯道:“不说就是没有了?来人,先把这男人拖出去给我打!打到他说出全部为止!”
两个身材健壮的下人大喝一声是,接着就拖了男人出去。
不一会儿院中就传来男人的惨叫。
老婆子一听直接两眼一翻晕了过去,那女人咬着牙心里转了好几转,到底是爬上前叩了几个头道:“大人!大人饶命啊!我都说!什么都说!那孩子不是我家的,是跟神树换来的!”
众人皆是一愣,杜恒现在被关在地牢里,这神树又是怎么回事?
第38章?白雪挽歌(终)
许卯一挥手,外面的人接到信号,惨叫声停了下来。
“你详细说来!”许卯道。
据那女人所说,早在水患横行,官府克扣钱粮的时候起,那些家里吃饭的嘴比较多的人家就打起了食人肉保命的主意,但面对着自己的孩子却又下不了手,该怎么办呢?
祁渊目光阴郁,“易子而食。”
跟他说的差不多,甘州城里的百姓确实打着易子而食的主意,但却谁都不肯先开这个口。
正巧此时,就是杜恒带着官府一干人等买走了很多人手里的孩子的时候,有人听见了城外半夜里有小孩子的哭声传来。
这棵树在洪水和狂风中屹立不倒,甚至越来越茂盛,那个人诚惶诚恐的拜了拜,就看见树上挂着一个铁笼,笼子里关着一个浑身血污的娃娃。
罪恶想法的形成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那个人把家里的小孩子身上涂满了血迹,换走了笼子里的孩子……
后来也不知是谁发现了这个人的所作所为,但没有人戳穿他,甚至有不少人开始效仿他。铁笼子开开合合,每个人都换走了一个不属于自己家里的孩子。
这简直成了一种默契。
直到祁渊他们来到这里,杜恒被抓,没有了铁笼子,官府又放了粮食,这件事才被人们悄悄的藏了起来。
直到前几日,粮食断了,家里要吃饭的人又多,每户只得到一斛大米怎么够?
男人跟女人一合计抱着试一试的念头把孩子弄晕了放在树底下,等着看看有没有和他们一样过不下去的人来碰运气。
果然到了今天早上天快亮的时候,他们看见的是另一个孩子。
女人说完,哭着跪求放他家男人一条生路。许卯冲门外点了点头,一直捂着男人的嘴的师爷松开了手。
男人挣开他奔至女人身边,身上哪有一点受伤的痕迹。
刚刚的惨叫声不过是那几个下人装腔作势的喊出来的。女人脸上滑下两行清泪。
“我觉得这件事谁也怪不了。”沈颜欢埋首在祁渊怀里闷闷的说,“他们也只是想要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