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八哥,胖子哥……这,这是怎么了。难道江里面真有水鬼冒出来了?”栓子心中敬畏,死命地抓着船舷,胆战心惊地看着江里。
现在的这种情况很是古怪,就像是水里面突然冒出来什么东西,在江中心翻涌。我条件反射,向着船舷的后方望了过去。那古怪的老船叟依旧稳稳地站在船头,撑着船篙子,似乎根本没有丝毫惧怕的。
正在我愣神的工夫,老船叟用船篙子稳住了小船的晃动,突然骂了一句什么,然后放下船篙子,走了下来。
他一直走到船的另一端,巨大斗笠的阴影遮住了他的脸,看不出有什么表情。他拎起船头的那人头高的陶瓦罐,一把撕掉了上面贴着的破旧的黄表纸,将里面所谓的黑狗血沿着船舷倒了下去。
一股类似于腐败的腥臭味立刻就传来,随着江水的涌动,黑狗血在整个江面上浸染开来。说来也奇怪,那船老叟的黑狗血倒下去没有多久,整个乌蓬小船一震,就立刻不颠簸了,然后水面又恢复了平静,乌蓬小船继续沿着长江水向着对岸渡去。
我心中一惊,觉得很不对劲,正想要开口说话,就听到三胖子陈建国见鬼了似的大叫了一声。
“哗啦啦……”
“哗啦啦……”
看到他所指的方向,就听到小船刚才所在位置的江面上响起了一阵水声,泛起了层层叠叠的波纹,一股股波涛推着船只向前移动,仿佛有什么某个庞然大物正在水里移动一般。
“快,八爷,快照过去。”
三胖子陈建国叫了起来,我直接拎着煤油灯,向着响声的江面上探了过去。
借着那昏黄的光亮,众人全部都看到了江中心不可思议的景象,一切声音都戛然而止。
这一瞬间,我的心脏像是被人重重地砸了一下,几乎不能够喘息,两只眼睛睁得老大,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四下里陡然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众人粗重的喘息声,我虽然没有时间去查看其他几人的神情,但是也知道,陈建国他们三人的脸色肯定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只见不远处的江面之上,翻滚的江水中,一个巨大的如同小房子的黑影浮了上来。
整个宽阔的江面中心,都随着这个庞然大物的浮出水面,引起了一阵震动。
“那是什么东西?胖爷我不是眼花了吧。老子好像看到了一片陆地是,是他娘活的,还正在过来……”借着煤油灯昏黄的光亮,三胖子刚一看清楚远处的情景,两个眼珠子都快突出来了。
栓子和小梅两人也是震惊得嘴巴一下子张得无法合拢了,眨了眨眼睛,都还以为自己一时间看花了眼。
这也难怪众人会感到如此的惊骇!
这种情况太古怪了,就像是水底下突然冒出来一个微微凸起,不知有多宽广的黑褐色小岛,近乎将整个河床都给占据了。
这片从江面上凸起的陆地呈灰褐色,高耸成拱形,中央有明显突起的脊棱。表面布满了无数绿色丝状物,飘荡在水面上就像是女人的头发。
他娘的,这是什么怪物?好像是龟壳之类的东西。
只是这世界上有这么大的绿毛龟吗?
我一下子愣住了,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又看了看船上的人,陈建国他们几个都一脸骇然,瞪大了双眼,只有那个老船叟依旧带着斗笠,面无表情地一语不发。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他已经回到了船头。
或许是因为感受到了煤油灯探出来的光芒,那几乎占据了整个河床三分之一的小屋子般的黑影,从水底下发出一声闷响。那长满了绿色长毛的边缘擦着两侧的水流,溅起了一串串的水花,探入了水中,眨眼之间,巨大的身体就消失在江面之上。
他奶奶的,我们之前在水里看到的那一团团黑色的女人头发,莫非就是这大得离奇的绿毛龟背上的绿毛?
我再次看了看那船叟,他的脸笼罩在斗笠下的阴影之中,坐在船头,闷着头嘴里吧嗒吧嗒地抽着大旱烟,闷声不响地看着长江水,仿佛眼前所发生的一切都和他没有丝毫关系似的。
这古怪的老船叟一开始就告诉我们这水底有东西,没允许我们上船。当时大家还以为他是不想渡河,才唬我们的呢,所以谁都没有注意。
现在想来,他怕不是早就知道江里面有那怪物了?
还有之前船上那陶罐中的黑狗血、黄表纸,以及像是凿空了的棺材的船的内里形状,无一不透露着十分的古怪。
老头说,江里面有水鬼。是说的黑色的头发,还是那绿毛巨龟?
远处的江心已经恢复了平静,心里正想着,我叹了一口气,准备把探出去的煤油灯给收回来,身子不由得向前倾了些。就在煤油灯临近船舷的时候,突然灯内的火光被风吹得一闪,猛然间,我就看到在我身下的江水中,就这么探出来一张狰狞的脸来。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那种让人战栗的悚然之感,实在是太强烈了。我这一生中,所遇到的各种诡异、可怕的事件实在是太多了,但是能够如此实实在在地触碰到灵魂中最深处恐惧的惊悚遭遇,其实也就那寥寥无几的几件事。
毕竟,无论是谁,在浑浊不堪的江面上,突然看见这么一张脸从水里伸了出来,也着实会被吓得不知所措。
而那一张惨白的脸孔,说实在话,时至今日我依然没能够搞懂那到底是一个什么东西。当时情形来得实在是太过突然,我甚至没来得及完全看清楚那东西的长相,只是依稀记得那张脸十分惨白,带着难以言喻的狰狞,似乎是一个女人。在黑暗冰冷的江水里,在昏暗煤油灯火昏黄的光线照射下,我的眼前就这么从水里探出来一张狰狞怨毒的惨白的女人的脸来,不管是之前如何镇定,在这一刻也实在是被吓得几乎是魂不附体。
那一瞬,我几乎窒息。
这张惨白的女人脸来得也太诡异了,居然直接从水中伸了出来,黑色头发蠕动的场面让人不寒而栗。情形实在太诡异了。
我感觉自己的头皮几乎都要炸开了,竭尽全力,发出了声嘶力竭的低吼声,向后一挣,身体一个没站稳,沿着乌蓬小船左倾的方向,就要直接从船上一头栽进江水中去。
而也就是在这一刻,我的脑海才恢复了一丝的平静,双手在空中乱抓了几下。这是人失去重心的本能反应,想要抓住什么东西,避免直接从船上摔下去。
这个时候,一只手抓住了我的手臂,被人架着一把拉了回去。
“奶奶的,八爷,你怎么搞的。怎么差点掉下去了!就算是刚才那绿毛老乌龟大得吓人,也不至于吓得你从船上跌下去吧……”三胖子陈建国哼哧哼哧地喘着气,刚才就是他把我拉上来的。
“妈的……那、那、那水里有一张脸……吓死老子了。”我喘着粗气,还是心有余悸地指着刚才我站立的位置说道。
小梅就坐在我们旁边的船舷上,探着身子朝我坐着的地方看了看,片刻之后,说道:“二八哥,你是不是眼花了?这水里空荡荡的,啥子也没有啊!”
小梅的话,让我脸色不由得一变,我赶忙站起身子走了过去。
果然,江水里空荡荡的,只剩下船行处荡起的波纹,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别说是刚才那张惨白的人脸了,甚至连根头发丝都没有。
难道真是由于精神太紧张,眼花了?这个时候,连我都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了,只是之前的那种感觉是如此真实,直到现在我还觉得那张从水中探出来的狰狞的脸就在眼前。真的是我看错了吗?
我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这一次上青龙山看守义庄,恐怕不会是那么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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