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三胖子的卖力行驶下,竹筏子快速地向前划行!
很快就远离了原来的那片区域,众人还是有些担心,又向前连续转过了好几个拐角,才渐渐放下心来。
到了现在的这片水域,两侧的岩壁变成了一个巨大狭长的漏斗状,河道虽然没有之前那么宽,但是水流却变得非常平缓,几乎是呈一条线向前流淌,一直延伸到黑暗不知名的尽头。
我和三胖子两人都累得够呛,现在危险解除,一个个都累得趴下来了。好在水流的速度并不慢,我们干脆放弃了人工的力量,单纯依靠暗河水流自身的推动力,让竹筏子自行向前行使。
“刚才这他妈太险了,差一点就变成虫子大便了。”到了现在,我还是有些心有余悸。
“唉,能活着出来就不错了,这个积尸洞里的尸蛩太多了,而且常年吃死尸为生,所以对于人体的阳气极为敏感,一旦发现有活人进入便会群起而攻之。”王老跛子叹了口气,说道,“不过我们这次能够活着出尸洞,全靠小哥了,要不是他最后逼退那些尸蛩,咱们这一行人绝对都得死在里头。”
三胖子连连点头,说:“嘿,胖爷我也感觉,这小哥来历不简单哪。就那几滴血生生逼退了那么多虫子,那效果比什么杀虫药都灵验,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来头?”
我也回头看了看死人脸,他眼睛上依旧蒙着那条黑色的布条,盘坐在筏子的一边,一动不动,像是根本没听到我们在议论他般。我又看了看王老跛子,问道:“这小哥是您老招来的人,难道您也不清楚他的底细吗?”
王老跛子干笑了两声,摇摇头:“这我还真的不太清楚,为了这次行程,我托以往的老朋友在鬼市中找人‘串联子’,别的手艺人一听这次要进入滚龙坝子冒险,都退避三舍,只有这位小哥敢接手这单子生意,所以我就请了他。说实在话,在这一路上,我也曾试探过他几次,但什么东西都没套出来,只知道他姓陈,祖辈以捞尸为生,也兼做淘河、摸金的营生。”
我一听,顿时更觉得死人脸这个人越来越神秘了。“串联子”,其实是一种行话,就好比现在的包工头,手里有项目,自己来找泥瓦匠来做,在老长江的手艺人行当中,淘河、采金的过程经常会遇到许多匪夷所思的古怪事情,这个时候,便会用类似的招数来寻找能人异士解决问题。
而所谓的鬼市,又称“鬼市子”,即夜间凌晨开始摆摊交易的场所,其出现在清代末期,据说是因为交易的古董宝物有很大的一部分是来自地下古墓,或者其他上不了明面的地方,而古墓自古便是灵异和鬼有着密切关系的场所,所以称之为“鬼市”。
旧时的“鬼市”就在一片空地儿上,没有灯光照明,逛“鬼市”的人鱼龙混杂,摸金贼、淘沙客、风水先生、捞尸的手艺人以及各种想发财的鸡鸣狗盗之辈应有尽有。他们或提着灯笼,或打着火石,光亮幽幽,照着来往人影飘忽不定,影影绰绰的,在黑暗中如同幽冥鬼火,并且天暗时买卖天明时散去,倏然如鬼魅。这是老长江诸多营生的手艺人“串联子”最好的场所!虽然解放后取缔了许多这样的场合,但是还会有某些专属于老长江手艺人的集会暗中进行,外人根本不得而知。
而且因为这行业本身就有着诸多的禁忌和忌讳,所以历来便有“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的说法,说的便是串联子的双方在交易的过程中,不得询问和探查对方的身份来历,为的便是规避各自的风险。这个陈姓的小哥既然是老跛子从鬼市中寻来的串联子的高手,那么想要探清楚对方的底细,想来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我即便再多问也没有什么意思,就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问三胖子道:“现在到哪儿了?”
“前面好像又到了一段河道了。”
在火把微弱光亮的映衬之下,我们惊讶地发现,随着竹筏子的不断行进,前方的山洞竟然再次变大,穿过了一个相对狭窄的垭口,眼前的一切豁然开阔,我们看到了一片令人难以置信的景象。
整条河道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葫芦形状,穿过了中间最狭长的地带,眼前便是一个十分巨大的天然洞窟。两旁是裸露的岩石栈道,非常的古老宽阔,足可以两辆马车并排着行使。
不过,这里看样子已经是荒废了很久了,斑斑绿色的苔藓蔓延,上面落满了尘埃,两旁是巨大的石头兽口,通体呈漆黑色,隐隐的似乎有暗红色的血一般的痕迹遍布其上。
一条漆黑的河道笔直地流淌,浸湿了两旁的岩石,还残留着一些水洼,黑黢黢的,过去这么久的岁月了,依旧不曾干涸。
只是真正令我们感到毛骨悚然的,却是在河道两旁的浅滩上,密密麻麻的全部是人的湿尸。浅滩上黏稠的黑水流淌,这些湿尸一个个纵横交错,身上水雾蒸腾,隐约可以看到脑袋、胳膊、大腿等人体器官,全部都蜡化粘结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个巨大的尸块。中间还掺杂着没有腐败殆尽的鲜艳的古代衣服碎片,表面同样覆盖了一层厚厚的尸蜡,看样子是人为摆放在这里的。
三胖子站在竹筏子的最前端,往里一看,吓得大叫:“他奶奶的,怎么有这么多尸块!”
一旁的死人脸看到眼前的情景,也忍不住皱了皱眉头,看他的表情变化,我心知肯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这个人向来是冷静得不似人类,能够让他露出这般表情的,肯定是遇到什么难以解决的麻烦事了。
这些湿尸在这个山洞中,不知道经历了多少个年月,许多尸体都已经腐败变质了。竹筏子刚一临近,就有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袭来。
那情景,要多恶心就有多恶心。
我们停下了竹筏子,不敢轻易地过去,历来进入这种古塚坟茔,河流大泽,最怕的便是见到眼下这种积尸地。尤其是在老长江流域,水里的古尸最忌讳的就是堆积在一起,日久天长,便会淤积出浓重的尸气邪祟。眼下看样子,这里应该才是整条河道最为凶险的一段,如果不作好准备,便贸然行进,恐怕会惹来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三胖子虽然向来胆大无比,但是骤然见到这么多粘结成尸蜡块的湿尸,也不敢轻易地闯进去,他看了好一会,也没敢下定决心,忍不住骂道:“他娘的,这也太恶心人了。看来这古巫氏族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把这么阴邪的玩意摆在这里,明显是想要吓退我们这些后来者啊。”
我也觉得深有同感,点了点头。只是眼见着河滩两岸的情景,还是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不舒服,忙撇过头来,不再看,问道:“这么多尸块难道还有什么讲究不成?”
三胖子嘿嘿一笑:“二八爷,你这就不懂了吧,你看这些湿尸一个个油花花的肥肉堆在一起,明显是被人集体活葬了。按照风水上来讲,这里叫做阴穴。说起来玄乎,其实就是吓唬吓唬人,没有什么用处。”
我听他把这些蜡尸形容成肥肉,往日里垂涎欲滴的白花花的肉块和眼前这些尸块重合在一起,顿时就觉得胃里一阵翻腾,差点连胆汁都要吐出来了。听他又在胡乱卖弄,就骂道:“你他奶奶的少给我胡扯淡,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不知道,你小子就给我乖乖闭上嘴巴,免得扰乱军心,大家跟着你一块倒霉!”
三胖子被我一通臭骂,就想要辩解,一旁的王老跛子朝里看了一眼,说:“这是尸洞,是风水上的学问,葬了这么多蜡尸,就是为了镇住这里的妖气,算是陪葬尸,我走了这么多的地方,也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形。大家小心一点,这洞里不干净,绝对是有古怪!”
三胖子低声埋汰了一句:“切,傻子都知道这里不干净,还用得着你说。”
老跛子没有理会他,只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才接着说:“这种地方,我以前也是听别人说过,在丧葬风水中是最为恐怖、危险和忌讳的布置了,很容易招来一些‘脏东西’。”
说到“脏东西”时,他特意加重了些语气:“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这段水路估计才是河道中最危险的区域,至于究竟会遇到什么,我也不好说。也许会半途被水里的东西掀翻了筏子,被水鬼生生溺死在这河道中,也许会遇到鬼打墙,就是在这个尸洞中,会在一个圈子里不停转悠,走不出去。”
三胖子听老跛子说得这么煞有介事,也忍不住脸色有些发白:“这个,嘿嘿,不至于吧。”
“这个不好说,我也没经历过这种情况。老长江走了一辈子的手艺人,最忌讳的就是遇到这种情况,水里的古尸一个个都邪门得很。能够把人拖进水里,生生地溺死,总之,这个地方不太平,大家还是小心点为上。”
老跛子一边说着,一边招呼大家都把手里的武器装备上:“就看咱们这次的运气了,要是实在是运气不好,遇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那也只能够扯着脖子硬上了。毕竟,做咱们这行勾当的,本来就是想从古人手里抢东西,出了什么事情也要自己担着。”
那三胖子将信将疑,但还是把手里的刀把握得紧了紧。我对王老跛子说:“您老也别说得这么邪乎,我和三胖子既然跟您来了,就已经想好了可能的结局。说实在的,活到这么大,我还真没有见过鬼长的什么样,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不见识见识也是可惜了。”当然,我说这些话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打哆嗦,只是为了给自己壮胆,嘴里的话也就硬气了很多。
王老跛子看了我一眼,桀桀一笑,拍了我的肩膀一下:“好小子,说得不错,没有给咱们这些大老爷们丢脸。就算是遇到什么玩意儿了,光着膀子和他娘的干就是了。”然后,他转头看向了那死人脸,说,“小哥,你也小心点,接下来的旅程,怕是要不太平了。”
死人脸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一点头。众人商量好对策,于是决定继续前进,三胖子撑着竹竿,推动着竹筏子继续向前走,我、老跛子和死人脸三人站在筏子四周,密切注视着周围的环境。
洞穴两边的岩壁上,攀附着斑斑的绿色苔藓,偶尔还能够看到四周有悬挂的锁链、石碑之类的东西。可能是年深日久,河滩洼地上有不少的蜡尸已经滑入了水里,一具具死尸就这样像干木头一样漂浮着,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臭气,鼓胀得如同充了气一般。在现在这种漆黑死寂的尸洞中,猛然见到这些玩意,实在是让人心惊肉跳。
“这些尸体大部分都是从暗河河滩边滑落下来的,都浮在河道上,大家注意点,不要碰到这些东西。”
“靠,那是什么!”三胖子眼尖,忽然大叫了起来,指着一边的岩壁栈道,众人心下大惊,转过头去。在岩壁栈道的边缘,那里搁置着一口巨大的石棺,竟然足有三丈多长,一半深入洞壁中,一半悬在半空中。
“怎么有这么大的一口古棺……”老跛子倒吸了一口冷气。
在场众人无不心生惊悚之感,在这尸洞中,什么都有可能发生,眼下这口石棺怕是已经在这里搁置几千年了,只是,这棺材的体积也实在是太惊人了。
“难道是个超级大粽子?”三胖子问,“跛子爷,有什么粽子能长到三四米长?”
“别乱说话,大家都注意水下,如果看到有什么东西,就立刻通知其余人,千万别擅作主张,免得惹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王老跛子一脸阴沉地说道,一边说一面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正在说话间,竹筏子已经行过了十几米远,我刚想说话,肩膀却突然被三胖子拍了一下,我心头一惊,就见他把手指放在嘴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只是一眼,我身上起了一层白毛汗。
只见在山洞栈道的东北角,在那口巨大石棺的一侧,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人”。
火把已经快要烧到了尽头,微弱的火光在阴风吹拂下,映衬得洞窟内漆黑的角落闪烁不定,暗河的河水波光粼粼。
所有人都看到了,在火光的照射下,石棺的侧边出现了一张惨白而又僵硬的巨大人脸,他的身体隐藏在石棺阴影处的角落中,看得并不真切。
王老跛子和死人脸显然也发现了远处的那个“人”,一个个都变了脸色。众人谨慎地戒备着,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尸洞的面积十分宽广,仅凭我手中的火把光亮,根本就照射不到如此远的距离。在黑暗的阴影中,那张巨大而又呆板的人脸,显得越发模糊不清,阴气逼人。
我们在刚才发现石棺时,曾经仔细地扫视过石棺周围的环境,当时虽然光线暗淡,但看得真切,当时在石棺旁边,绝对是空无一物,不可能有这张巨大的人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