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怀柔却没理他。
他今天不想在谢安面前动这个蠢货。
他垂眸,扫了眼摆了满堂的金银珠宝,觉得好笑便笑了。
贾容看见他笑,心里不爽,又想到今天来谢府的正事,却也不敢说的太难听,只好道:“放肆!我和你说话呢?没长耳朵吗?”
“姐姐不喜欢这种脏东西,也不会喜欢上脏东西。”卫怀柔不想与他废话,淡道。
纵使贾容傻,却也能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是在骂他是脏东西,他气极,重重拍了下桌子,刚要开口,身边前几日表哥刚送给他的贴身侍卫却忽然出口,说话时嘴唇一动不动,声音却已经飘至贾容耳边。
“世子不要忘了殿下嘱咐过什么。”
贾容愣了愣,忽地闭了嘴。
“大姑娘来了。”礼堂外的小丫鬟忽然道。
贾容听见了,又乖乖在椅子上坐下了。
谢安进来时,没想到卫怀柔也在。
她愣了愣,他已经像往常一样,轻软唤了句:“姐姐。”
谢安笑了笑,温声道:“怀柔。”
她对他的态度还是像此前一样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卫怀柔慢慢皱了皱眉,眼底的神思被他压了下来。
他乖顺站在她身旁。
贾容从座位上站起身来,重重咳了两声才道:“之前在你们府里闹出的事,是我的错,所以今天特意上门来赔罪。”
他在京城里横行霸道多年,还是第一次向人赔罪,想了许久说出来的话听上去总还是有些别扭。
贾容犹豫了下,还是打算直接把东西送上去,就侧头吩咐下人:“都把东西抬上去。”
下人们把装着金银首饰的箱子都抬放到谢安面前才放下退了出去。
谢安垂眸看了一眼。
那些箱子里装的都是各色京城流行,价格不菲的首饰。金灿灿的一大筐,看上去便让人眼花缭乱。
谢安只看了一眼便微微蹙眉,福了福身道:“上次的事已经两清,世子不必特意上门赔罪。而且府中不缺这类东西,还请世子命人收回去。”
贾容突然被拒绝有些愕然,几步走到谢安面前道:“你难道不喜欢这些东西?”
谢安退后一步:“我不缺这类首饰,世子请回吧。”
贾容站在原地怔了许久,被人拒绝本就不是什么好事,而且他也从来没有被人当面拒绝过,一时间只觉得脸面被拂了,忍不住大声道:“这是本世子赏给你的东西,你就算不喜欢也得收了,是谁给你们府的这样大的胆子敢这样拒绝——”
贾容话还未说完,谢安便转身,吩咐道:“赵管事,送客。”
管事听了吩咐,不敢不执行,只好让人劝阻着贾容,一面将人往礼堂外送了出去。
出了礼堂,谢安抬手轻轻揉了揉不知怎么有些犯晕的额头,余光才看到卫怀柔还随在她身旁。
刚好是岔路口,又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她敛眸想着如何开口,却听到卫怀柔已经道。
“我要去趟茅房,就不与姐姐一起走了。”
谢安愣了愣,不知道他是有意这样说的避免尴尬,还是真的要去茅厕。她温声笑了笑,只道:“好。”
茅厕的路在右边,她的屋子往左边走,就此两分。
谢安走了两步,转过身去想要与卫怀柔再说两句话,却发现他已经走远了。她蹙了蹙眉,最后还是没有追上去。
*
茅房已经走过了,卫怀柔没有停下来。
明明很久没有生过病了,他的身子也一向不容易生病,今天却有些头晕,刚刚谢安与他说话,也没有听得很清楚。
卫怀柔慢慢皱眉。
他本来打算出府,现在却打消了念头。
走到该转弯的时候,他刻意停了停。
下一瞬,已经有冰冷的刀锋贴着肌肤擦了过来。
作者有话说:
明天有时间的话双更,没时间的话…那就后天!爱你们~
第三十九章
卫怀柔仰脖,贴着刀锋避了过去。
脖颈上还是一片冰凉。
刀风很快,虽然让他避开了,但绑着发丝的发带还是被削落。丝绸制成的发带轻飘飘地落到了地上。
发丝瞬间散落了下来,挡住了视线。
卫怀柔无心去拨,垂睫淡淡扫了眼对面通过油灯映在地面上的影子。
来人一刀没有得逞,便没有再刻意抑制自己的本事,刀刀凌厉地刺过来,却又恰恰都避开了他的要害,斜刺过来的方向不会让人死,但倘若中了,那下半辈子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是来探他的功夫的。
卫怀柔慢慢蹙了蹙眉,眼底拢上一层淡淡的,看不见底的阴影。他伸手,长指碰到袖口里长年放着的匕首,握了握,还是松了开来。
他又避开了几刀,有些刀锋已经刮擦开了肌肤,有零星的血迹隔着衣衫渗了出来。
忽然不远处几个丫鬟彼此间逗乐的嬉笑声忽然传了过来,随着脚步声慢慢靠近了过来。
卫怀柔掀睫,慢慢看了对面握刀的人一眼。
来人显然也听见了声音。刀风无声,只是在有些寂静的夜里闪过一点银亮冰凉的金属光泽,下一瞬就已经到了卫怀柔面前。
刀锋逼近就有了收回的趋势。明显是在几个丫鬟过来前试探的最后一刀,刺出便打算收回。
但是下一刹,空气里已经弥漫出淡淡的血腥味道。
刀锋刮开皮肉的声音。
对面那人估计也没想到卫怀柔没有躲过去避开这刀,愣了愣,却也没有再多犹豫,收回刀转身便走,没过多久,身影就已经融在了夜色中。
几个丫鬟原先逼近过来的脚步声又在假山处转了个弯,各自说笑着慢慢走远了,根本没有听见这里传来的动静。
等一切又恢复平静的时候,卫怀柔的脸色才慢慢白了一层。
靠着墙,他才吐出一小口血来。
他低眸,看了眼五指上沾染的血迹,再抬眸时,已经将眼底的那层阴冷完完全全地收敛了起来。
恶心。
*
或许是因为身子不行的原因,谢安自礼堂回来后,那种眩晕没有消失,反而还加重了一些。
此时她已经沐浴完了,穿了件轻薄的小衣,扶额靠在美人榻上。又紧紧地闭眸休息了一会儿,睁眼的时候还是有那么一点晕眩和恶心。
绣云见她面色不好,便倒了一盏热茶过来,放在美人榻中央的小桌子上,担忧道:“先喝些热茶暖暖身子。姑娘这头晕恶心都泛了一下午了,要不还是请个大夫过来看看吧。”
谢安勉强支撑起身子,握着那盏暖茶暖手,摇了摇头,温声道:“已经好多了。况且夜深了,再从府外请大夫过来反而麻烦了别人,我再躺一会儿就好了。”
绣云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出了里屋去外间准备洗漱的用具。
躺着有些腰酸,谢安起身又从软塌上拿了一个小靠枕来垫在身后,觉得好些了才从书架上拿了本上回没来得及读完的经书。
她随手翻了一页,翻到的那页上却沾染了一小块墨迹。
墨迹盖住了字,又往下渲染开去了好几页,不仅这页看不清了这页的经文,连带着底下的几页都糊掉了。
谢安蹙了蹙眉,才想起来是上次卫怀柔打翻了墨水瓶子,那日她刚好把这册经书放在书案上。
她轻叹一声,合上了经书,随手放在一边。
不是因为经书的缘故,而是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有些心神难安,也有些后悔把她想的话这么直截了当地就告诉了他。如果可以的话,她应该慢慢地把这些话告诉他,而不是这样直接的方式。
换做是她,被当面拒绝也会难受许久的吧。
谢安侧身,吹灭了蜡烛,伸手将轻薄外衣上的扣子一颗颗地解开,脱下挂到了一边的衣架上。
屋门被打开,听出是绣云的脚步,谢安没有回头,用梳子慢慢把有些打结了的发丝细细地梳顺,柔声吩咐道:“不早了,你把东西放下就先去睡吧,不用等我洗漱了。”
“大姑娘……”绣云忽然带着些许颤音地唤了她一声。
谢安放下梳子,回过头去才发现绣云的面色有些苍白,忙问道:“怎么了?”
绣云放下手里端着的洗漱盆子,小跑着到了谢安身边,一下子就是抱住了她:“我刚刚去热水房接水的时候,看见地上有血!”
“有血?”谢安怔了怔。
绣云有些瑟缩地依在她身边,解释道:“我看清楚了,那地上不是什么动物的血,是人的血。看样子还是刚刚留下的。前几日那东院刚刚出了那样的事情现在还没弄清楚,今天晚上又……”
绣云闭着眼睛没有说下去。
就算夜里视线不好,但府里也有油灯整夜照着,倒是不至于是看错了。谢安拢紧了眉,伸手轻轻在绣云身上拍了拍,安慰道:“别怕,府里这么多人,夜里还有家将守卫着,不会出事的。”
绣云知道谢安是在安慰她,呜咽着点了点头,还是道:“今夜我能和姑娘睡吗,我怕……”
谢安正要点头,屋外却忽然传来敲门的声音。
绣云一下子神经紧绷,伸手就拉住了谢安的衣袖,失声喊了句:“姑娘!”
“我就说、我就说没有看错。”绣云紧紧抓住被子,有些失神地望向谢安,“这下、这下可怎么……”
还没有等绣云说完,屋外又传来敲门声。
谢安抿了抿唇,侧眸对绣云温声道:“先松手,我先去看看好不好?”
等绣云好不容易撒了手,谢安才从软塌上下来,从梳妆台上拿了把剪子,轻轻拢到了袖口里,她走到屋门前,将门拉开一条缝来。
门口站着的人是卫怀柔。
谢安一下皱紧了眉,下一刻又忍不住张了张唇。
“姐姐。”他只望了她一眼,声音也不似平时那样,有些虚弱。下一瞬整个人便半倒在了谢安怀里。
谢安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寝衣,一滴已经冰冷的东西自卫怀柔身上滑落,顺着她的肩膀滴落到了她的锁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