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砸中的窑厂伙计石飞,额骨处破皮渗血。
他捂着额头,恶狠狠瞪着云皎月,凶悍的眼睛里满是不服。
心怀怨恨,“祁夫人,我石飞好歹是你姑父窑厂的人!”
“我为你们窑厂烧了不少窑!为你们赚了不少银子!”
“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你怎么能一看见我,就平白无故往我脑袋上砸茶盏,这简直欺人太甚!”
云皎月双眸幽幽,轻蔑垂眸扫了眼跪在地上发怒的窑工。
眨眼间,后者满腔怒意被这抹锐利视线所浇灭。
畏惧咽了咽口水。
与此同时,雅间的空气仿佛稀薄冰冷起来。
在场几乎所有人都难以淡然自若地呼吸。
良久,云皎月终于出声,从袖子里拿出一沓两指厚度的卖身契放在桌子上。
右手指腹戳了两下身契,“你们赚的银子,不是为我赚,而是为陈富赚。”
“否则你们一看见我,心虚什么跑什么?”
云皎月目光带着一抹不容置疑的威严。
眼神微微沉,冷冷出声,“还有……石飞是吧?”
“你刚刚说错了一句话。”
“实际上,你并非我姑父窑厂里的人。”
“准确来说,除去烧窑工的身份外,你还是我祁家的下人!”
抬眸扫了眼对方,“几月前,我和我姑父在青州衙门门口,说好无论是陈家窑厂还是制香坊,所有伙计每十年都必须签署一次卖身契。”
“当时陈家急需我扶持生意,因此我托管事去取卖身契美其名曰保管时,他毫不犹豫将你们的身契全交给了我。”
云皎月紧抿着薄唇,脑子里灵光乍现,忽而察觉出事情很不对劲。
眼眸陡然间幽深起来。
不知为何,她下意识将钱庄门口门可罗雀,和海水纹炉在青州畅销的事实联系到了一起。
总觉得陈富在算计她。
如果真如她所设想的那样,那陈家的所有人,一个都别想活!
喉间声音冷漠,愤怒试探道,“当初我警告过我姑父!”
“无论是你们这些伙计也好,还是他本人也罢!”
“只要有胆敢自立门户之嫌、背恩忘义的,我必会举全力让人在大齐寸步难行!”
“没想到短短两三月的工夫,你们不仅鬼迷心窍……竟然还胆大包天作奸犯科!?”
云皎月这些话落下,两个窑厂伙计脸色各异。
其中躲开茶盏的伙计石祥很识时务,“祁夫人你误会了!”
立马服软,“祁夫人你现在久居京都,窑厂的事情都是陈老爷说的算。”
“我们不过是烧窑的伙计,因手上活干得好,才在窑厂有些地位人心。”
叫屈,“而且我们连卖身契都签了,哪里会有胆子想自立门户?”
孙阿牛越听越不满,他不知道云皎月意欲何为。
没忍住往石祥脸上吐了口浓痰。
憋着一肚子的气,横眉怒视,“没想自立门户?这种话你们说出来自己信吗!”
“我看你们没胆子,陈富的胆子却大得很!”
“要是真没异心,那我往陈家瓷器厂和制香坊跑的十几次!你们非不让我协管陈家产业干什么?”
云皎月不断揉着自己的眉心。
她现下已经不在意派人协管陈家产业的事情。
相较于身外之物,她更担心别的事情。
在现代真实的历史中,宣德炉造价昂贵。
像普通的铜炉,经过四次精炼,炉体就会呈现出珠光宝色。
但宣德炉不同,即使是最劣质的宣德炉,也要精炼上六次!
最精品的,则是需要精炼十二次!
劣质和精品的区别,不仅仅是在于次数上的区别,还在于耗材上的区别。
因为每次精炼,原料都会减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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譬如最劣质的宣德炉,六次精炼下来,原料只能剩下材料用量的一半。
而所谓的材料,除去红铜以外……
还有白银这种贵金属。
云皎月气得扯了下嘴角,“眼下大齐各州推行用银禁令!”
“我姑父炼造出的崇明炉,所需材料离不开白银。”
“崇明炉最佳的上品要精炼十二次,如果他没有和奸佞之臣勾结,没有去挪用官银!他哪来的那么多白银可以去精炼?”
“你们还敢说没有狗胆包天作奸犯科?”
怒极反笑逼问,“你们难道不知道挪用官银是死罪?”
“都到这种程度了,你们还要替我姑父遮掩到什么程度?!”
“还不快说实话?!”
云皎月清楚地记得。
她扶持陈家时,只给了陈家生财之道,并未给出银钱支援。
陈家那会儿穷得揭不开锅,连买下人的银钱都舍不得出。
纵使他们在制香的初始阶段赚了银钱,有能力去烧窑研制新品。
也不可能会有那么多的银钱,去大批量生产畅销的崇明炉!
跪在地上的石祥眼睛瞳孔缩了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