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警官关心的问题也是冯玉兰关心的问题,她紧张的看着赵自强,眼神里都是担忧。赵自强看了看张警官,又看了看妈妈,在心里判断了一下形势。决定实话实说。毕竟,他不知道这三天警察的调查有什么进展,但肯定不会一无所获,而且他又是个身世清白的受害人,没什么不能隐瞒的。就算他去了地下赌场,那也是为了给妈妈治病。这个警察只要稍微有点良心,就不会找他麻烦的。
“张警官,情况是这样的……”
既然决定了,赵自强就不再犹豫。他详细的介绍了那天的情况,从头到尾,无一遗漏。他是如何找到那家赌场的,又是如何找人介绍进去,开始打牌的。他是如何利用自己的记忆力和算力玩21点赚钱,又是如何被人打出去的。在那个逼仄黑暗的小巷里,他又遇到了谁,又怎么伤成这个样子的。包括那个最后的脚步声,他也没有遗忘。他知道,以他现在的情况,坦诚相待才是最好的策略。
讲完受伤的整个过程,用了大概半个小时的时间。他的妈妈冯玉兰从中间开始就在掉眼泪,抽抽搭搭的。旁边的老头也随着讲述的情节叹气,看向赵自强的目光都是同情。坐在赵自强面前的张警官也没好到哪去,表情严肃中带着些怜悯。他等赵自强说完,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笔记,确认了一些不清楚的地方,给出了自己的结论。
“大概的情况我们都知道了,这也跟我们了解到的情况一致。那家赌场的组织者赵大龙,我们已经抓起来了。那天在场的赌徒,我们也基本都掌握了情况。不过你受伤的那个小巷没有摄像头,谁伤的你还不好说。等你身体好一点,我们可能需要你帮忙辨认凶手。”
“我没问题的,不过那天光线不好,还是背光,我可能也帮不上太多忙”,赵自强轻轻点头,“给你们添麻烦了。”
“客气了,这是我们的职责”,张警官合上笔记本,看了看一脸担忧的冯玉兰,转头叮嘱赵自强,“你还小,不要误入歧途。去地下赌场赌博是犯法的,赌资也是要追回的。就算你想给妈妈治病,也不能用这种办法。你的脑子好,就好好读书,有出息了,你妈才开心,知道么?”
张警官的话说的很客观,也很真诚。冯玉兰在一旁连连点头,“对啊,儿子,张警官说的对。可不能走偏路啊,你要赌博赢钱,那赌场的钱是那么好赚的?他们都是些不要命的,打你两顿你也受不了啊。听妈的话,也听张警官的话,别去赌博了行么?妈可是跟你说,你就算赢了,妈也不用那个钱治病!你知道不知道!”
说到最后,冯玉兰的语气里已经带上了明显的怒意。赵自强无奈的笑了笑,点头答应。张警官看两人无事,转身告辞。冯玉兰等警察走了,叫了护士过来把赵自强的尿管拔了,扶他起来,张罗着给他吃饭。赵自强三天没吃,也是饿了。饭盒里温的暖暖的小米粥喝了两碗,消除了那种剧烈的饥饿感,才稍微缓了过来。
“儿子,妈可是认真跟你说,绝对不能赌钱啊!那可是无底洞,俗话说久赌必输,你脑子再好,能好过那些混黑道的?他们都是专业骗钱的,能老老实实让你把钱赢了去?你不过赢了他们十万,就被打了一顿,差点丢了命,你要是再去,说不定,说不定……”
冯玉兰说着说着说不下去了,又开始掉眼泪。赵自强知道她的意思,握着她的手好生安慰,再三承诺,才算是安抚了他这位妈妈的情绪。看冯玉兰冷静了,他又半是强迫的逼着冯玉兰把饭盒里剩下的粥饭吃了,才安静了下来。冯玉兰看他没事,拎着饭盒出去洗了,房间里只剩下了他和邻床的老头。
“哎,小伙子”,老头看赵自强得了空,低声喊他,赵自强应了一声,有些好奇。他之前并不认识这个老头,两人的关系也就是同病房的病友,他喊自己,是有什么事么?
老头似乎从赵自强的目光中看到了他的疑惑,笑着解释。
“我听你也是个孝顺孩子,你们家也不容易,想看看能不能帮帮你们——”
“那谢谢了伯伯,您有什么办法么?”
赵自强微笑回礼,轻声回问。他们确实需要钱,任何来钱的途径他都不会轻易放过。听刚刚查房的信息,这个老头是骨折之类的外伤,并没有住院的必要,却住在医院不走,床头柜上还放着不少水果和营养品,应该家境还不错。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刚刚给张警官介绍情况的时候刻意的说的详细了些,也是想看看能不能从这位老人身上找到些门路。
“也说不上办法”,老头笑了笑,又问。
“你说你脑子好,会下围棋么?”
围棋?赵自强回忆了下,这具身体没怎么接触过,不过他前世倒有些了解,虽然只是比懂得规则强上那么一些,却也不算一无所知。
“我知道规则。”
如实回答,赵自强观察着老人的表情。听到他的回答,老人明显有些失望,不过还是把手里那本围棋世界递给了他。
“你看看倒数第二页的题,下半页的那个死活题,能解出来么?”
死活题的概念赵自强知道,是围棋训练的基础方式,按照题目的要求做杀或者求活。他前世太忙,只了解过概念,并没做太多,远远称不上熟练。不过,以他现在的状态,哪怕不熟悉,也没有放弃或者拒绝的资本。他必须抓住所有可能,才有希望找到解决经济问题的途径。
打开杂志,看了一眼老头所说的位置,那是杂志的一个小栏目,标题是少儿围棋思考题。赵自强看着“少儿”两个字咧了咧嘴角,开始读题。老头看他开始读题,还不放心的叮嘱。
“你知道死活题的概念就好,初学者做这个一般都不太有头绪,不能着急,要慢慢想。不过一定要在脑子里想,不能用笔辅助,那样就起不到锻炼的作用了……”
老头没说两句,突然发现赵自强把杂志翻到了最后一页。他知道答案就在最后一页,这小孩刚看题目就往后翻答案,也太没有耐心了吧?他对这个少年印象不错,也有些同情。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能通过自己的途径帮点忙。可是,要是这个少年这么容易放弃,一点努力都不愿意付出,那他也就到此为止了。毕竟,没有谁的钱是大风刮来的。
“哎,你好歹想想再看答案啊?这么快放弃有点——”
“老伯伯,我做完了,白棋是活的。”
赵自强抬头,一脸无辜,他伸手指了指手里的杂志,“答案也说是活的。”
“哎?”
老头楞了一下,有些不信,“真的?这么快?”
“真的”,赵自强点点头。他对做死活题的快慢并没有清晰的概念。毕竟老头给他的也是“少儿”围棋思考题。他看到题目,只是简单的想了一下,就想到了办法,和答案比较,果然是对的。虽然作对了,可是在他看来,他怎么也是高中生了,做对少儿级别的死活题,似乎没什么值得骄傲的。
“那你再看看第二道题,别看答案,跟我说说。”
老头有些来劲了,这小孩如果没骗他,用仅仅是知道规则的知识水平能这么快做出入门死活题的话,说不定自己还真能给这个家庭帮点忙。
“哦。”
赵自强点点头,从老人的反应猜到了些什么。他看了一眼第二道题,想了一下,把想到的答案告诉了老人。老人这次没有立刻回话,只是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把杂志要了回去,又问了一遍。
“你原来下过棋么?参加过培训班么?真是只知道规则?”
“是的,老伯伯”,赵自强谦卑有礼,“我没上过培训班,也就是学校有同学上兴趣课,跟他聊天知道的规则,也没怎么下过棋。”
老头意义不明的嗯了一声,拿着那份杂志想了一下,下定了决心。
“等你妈妈回来,我跟你们俩商量个事。”
“恩,谢谢伯伯。”
虽然不知道老人具体要做什么,但是赵自强知道那肯定不是坏事。他看老人暂时没有聊天的兴致,自己又开始琢磨。他是穿越不是重生,对这个世界的未来一无所知。这个叫做大宋的国家虽然也是类似于地球的现代科技国家,但是和他曾经的共和国却有着不少的差异。他从政期间积累的知识和经验,似乎也没有直接变现的途径。从现在的状况看,如果不去赌博,他一个学生,好像也没有太好的来钱途径。
正在纠结于来钱的方法,冯玉兰已经推门进来了。她打了一饭盒热水,给赵自强冷了一碗,还没忘了问老伯要不要。老伯也不客气,拿一个大茶缸接了,放在床头,就打开了话匣子。
“这位妈妈,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王春,是洛安棋院围棋部的主任。你们的情况我也大概知道了,不容易,你家小孩也懂事,能帮忙我也希望能帮些忙。我刚刚试了试你家娃的情况,对围棋不是一无所知,我最近正好在编一本围棋教材,缺个校稿的。如果你家娃有兴趣,就来帮着校校稿子,也就两星期的时间。这本书是有稿费的,如果你家娃愿意,校稿的活,能有五千块钱的收入,虽然不多,也能帮上点忙。”
“那个,谢谢王主任,谢谢王主任”,冯玉兰在工厂干了半辈子工人,后来又在街头卖烧烤,哪里分得清官职大小。一听对方是个主任,又激动又感动,冲过去握着老头的手就摇,“我家娃没下过围棋啊,能帮上忙么?能帮上忙那是最好了,要是不行,您也不用勉强。不然到时候没帮上忙还给您添乱,那就不好了。”
“不碍事不碍事,谁家没个困难的时候啊,能帮点忙,总要帮帮忙的。你这个儿子挺好的,为了你命都差点没了,懂事的很,不会添乱的。而且我刚刚试过他了,他有这个能力。”
听这老人要给自己一个工作机会,而不是借钱或给钱,赵自强也稍微有些意外。看样子这老人是个有脑子的,不是滥好人,知道帮人的分寸。比起那些直接给钱或者捐钱的,赵自强更愿意和这样的人打交道。他在旁边安静的听着,等冯玉兰情绪冷静了些,也真诚的向老人表示感谢。王春没客气,笑着说这是举手之劳。冯玉兰和赵自强知道这是老人真心帮忙,不然校稿这种事,何必交给一个既没有编辑经验、也没有围棋经验的学生。三人一方想多了解些情况,一方想不能冷落了恩人,就顺势聊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