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为我做什么事情?”同样穿戴整齐的老父亲抱臂倚靠着墙站立,瞧见家里这个小的兴致勃勃从更衣室里跑出来,弯腰屈膝,替她把衣服后头的兜帽拉得齐整些,心中好奇,但面上淡淡,随意问了一句。
“我现在不可以说。”黛茜竖起一根手指在嘴巴上,嘘了一声,“米茜说,惊喜要做完了才能告诉。”
她的惊喜,是要坐着车子外出才能完成的。
今天是感恩节,哈皮放假,能做司机的就只有托尼。
出门之前,黛茜跑到她的玩具房,东翻西找,从埋得深深的布偶堆里找出一个小猪罐子。
托尼认得这个罐子。
他每天要记的东西很多,至于一些小事,比如上一餐吃的什么这些没有必要记忆的,总是很快选择性遗忘到脑后。
黛茜的小猪罐子也是小东西,但老父亲觉得眼熟,因为这是他前不久给了女儿用来装硬币的。
十美分的硬币装满一个小猪罐子,不知道加起来才多少钱,黛茜却当个宝,经常倒出来点一点,温蒂从超市里买完东西回来,也会把多余的硬币给黛茜存着,或二十五分或半分或一美元,积少成多,逐渐把粉红小猪养得胖胖。
这会儿黛茜抱在怀里,沉甸甸的样子。
“你打算给我买什么东西?”托尼问。
团子没有回答,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写了地址的纸条,交给他:“我们要去这个地方,爸爸。”
老父亲接过来一看,上面是打印机打印的字,还写了“祝小姐感恩节快乐”,一看就出自贾维斯之手。
这个地址,是黛茜问温蒂,温蒂又问贾维斯问来的,绝对没有错。
托尼看见上头写着的某某慈善会的地址,一挑眉,再瞧女儿高兴的样子,到底没有说什么,拿上车钥匙,载着黛茜出了门。
外头在下小雪。
前两天一直不下雪,幸亏没下,否则大雪围住纽约城,今天就不能顺利出门了。
黛茜坐在安全座椅上,抱着小猪罐子,安安静静看飘落在车上的小雪花。
细小的、脆弱的,风一吹就没了,仿佛它们自己成了风,从此是再没人能管束的命,自由地散到海角天涯去。
这种时候,不出太阳最好。
慈善会的地址距离斯塔克家有些远,开车要一段时间,团子看雪花看得累了,就在后面小声唱歌。
托尼原本在听音乐的,耳朵一竖听见后头女儿那奶气颤颤的歌声,默默调小了音响的音量。
“爸爸。”黛茜问,“冬天为什么会下雪?”
“只要客观条件充足,夏天也会下雪。”托尼道,“混合云里的冰晶吸收了足够的水汽,变得越来越重,就会落下来,变成你看见的雪。”
“雪掉在地上疼吗?”黛茜又问。
“没有生命的物体是不会感知疼痛的。”老父亲一点儿也不感性,“这是种自然现象,就像你的胃消化完了食物你就会感到饥饿一样,达到条件就会发生。”
大斯塔克和小斯塔克就这个问题在车上说了好一通,等话说完了,车子也该在慈善会的门口停下了。
团子抱着小猪罐子,慢慢地从椅子爬了下来。
她对这个地方一点儿也不熟悉,反而是她的爸爸,时不时会在这里捐款,里头的工作人员听说来的是斯塔克,都高兴又惊讶。
以往是资金到户,今天本尊居然亲自到场,叫人有些受宠若惊。
“没什么好惊的。”托尼道。
今天要来办事的是他的女儿,跟他没什么关系。
黛茜捧着小猪罐子跟在爸爸后头,见着了慈善会的工作人员,鼓一鼓勇气,把罐子举得高高:“我要把钱分享给小朋友可以吗?”
原来是来捐钱的。
团子自己慢慢攒的一罐子硬币,明明自己也很爱惜,一分钱也舍不得拿来花,却愿意拿到慈善机构来捐献。
“这里能把钱分享给需要的小朋友。”黛茜点点头,“贾维斯告诉我。”
她打开小猪罐子的屁股,呼啦一下,在桌面上倒出许多的硬币。
清点硬币花了些时间,期间托尼在旁边不作声地看着,没有阻止,也没有说这点钱太少,要再添一笔,只不过在黛茜慢慢数钱币数量时,提点下她漏了个数字。
“五十三美元,还有个二十五美分的硬币。”笑容可掬的大姐姐道。
她认认真真清点这位小慈善家的全部善款,没有半点儿马虎,末了还征求黛茜的意见:“真要捐出去吗?”
“要的。”黛茜十分确定。
签名的时候,团子没有签自己的名,握着笔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写下了大大的“anthony”。
由于捐出去的是整款,黛茜还拿到了剩下的那个二十五美分的硬币,以及慈善会赠送的小徽章,上面用金色的字印着大大的托尼的名字。
“给。”大姐姐把礼物递给黛茜,温和地道,“谢谢你,小朋友收到你的捐助,一定会十分高兴的。”
“他们生活能变好,对不对?”黛茜问。
五十三美元要拯救一个人的命运,恐怕不太可能。
但大姐姐点了头:“一定能。”
“他们能够看见希望。那比什么都重要。”
黛茜于是高兴地接了赠品,还没捂热,一转手就迫不及待要送给全程等待的老父亲。
她已经能够自己完成这样相对繁琐的任务,做成一件很棒的事情,怎么能叫大人不欣慰。
“这个给你,爸爸。”黛茜把徽章别在爸爸的衣服上。
昂贵的高定西装于是给戳了一个洞。
托尼不在意,低头看胸前闪闪发光的“安东尼”,问:“这是你要送给我的礼物。”
“是的。”黛茜感到骄傲,拍拍老父亲的肩膀,“爸爸很喜欢徽章。”
团子经常能够看见托尼收到类似的徽章,有时候还有许多个,五颜六色,而托尼通常会把这些徽章都放在小盒子里,叫温蒂收起来。
黛茜想这是爸爸很喜欢的东西,问了温蒂,说是捐款就可以得一个,决心在感恩节这一天,用自己的小猪饲料给老父亲换一个喜欢的徽章。
这样,又能把钱分享给需要的小朋友,果然是很好的事情。
托尼看着女儿骄傲又高兴的表情,仿佛她办成了什么大事,一时之间有许多的话要说,到了嘴边,像有胶水黏着,反而一句也说不出来,低头用拇指蹭蹭那徽章,金光闪烁。
从来也没发现,捐款给的赠品有这样好。
怎么就这样好看了。
“我的确很喜欢徽章。”托尼道,“刚好缺这一枚,谢谢你。”
“不用谢,爸爸。”黛茜十足慷慨,见爸爸果真高兴,就更加高兴,再在口袋里摸索摸索,摸出来另外一张纸。
真是百宝袋。
这纸是折起来的一张贺卡,上头有黛茜写的话,是一条贪吃蛇一样,从贺卡的开头爬到结尾的线条。
不知道还以为是医生开的处方单子,得专人解读才知道写的什么内容。
“我给你念,爸爸。”黛茜道。
她是想要抄字在上面来着,但贺卡太小,只能写下一个大大的“爸爸”,其他的话都只能靠她记在脑子里,现场翻译。
“希望我的爸爸天天有很多的开心。”团子念得很认真,“如果你不开心,我就把我的钱送给你买戒指糖好吗?”
她说着摊开手心,那白嫩的小手中躺着一个硬币,是善款的零头,大姐姐说钱够了留一个给她作纪念的。
戒指糖很好吃,叫人吃了就生出许多的快乐。
“就写了这些吗?”托尼问。
“后面还有。”黛茜指着线条,煞有介事,慢慢地道,“还有,我爱你爸爸。”
“好。”托尼道,“谢谢你。”
“你爱我吗?”黛茜问。
做爸爸的“唔”了一声,反问道:“你觉得呢?”
“爸爸爱我。”团子胸有成竹,说得很是肯定,还自己对自己点点头,表示赞同。
托尼问:“为什么?”
“因为爸爸看见我,总是爱笑。”黛茜道。
小手在爸爸的脸上摸一摸,摸着了扎人的短胡须,还有扬起的唇角:“现在也笑了!”